想起骤雨初歇,躲在蕉叶后那眉目如画的少年,花阡陌心口上倏然密密麻麻刺痛起来。
――回不去了,当年的一切都尘埃落定,凌君越死去,凌君珩死去……甚至连那时的自己,都已经死掉了。
如今站在这里的,是南晋丞相,君墨染。
只是,君墨染。
目送君墨染离开天牢,花阡陌咬着下唇,手指几乎要抠破掌心。
凌函轩走到她身边,沉默地牵起她的手,拉着她默默往前走,花阡陌不说话,呆滞地跟随着他离开,直到他们走上一座拱桥时,凌函轩停住脚步,看向面无表情的花阡陌。
花阡陌抬起头,惨淡一笑:“你也发现了,对吧?”
凌函轩眉眼含笑,闻言,开口说道:“早就发现了,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滞留南晋,我就是想看看大哥为夜悠雪能做到什么地步……结果嘛,应该说不出所料吧。”
花阡陌咬着唇,突然说道:“夜悠雪不值得他这样。”
“那谁又值得?”凌函轩一双狐狸样的眼眸弯起月牙,手中玉笛抵唇,微微一笑:“十年了,人生短暂,谁也没有几个十年可以挥霍,你、我、大哥、皇上……阡陌,认输吧,你得不到大哥,十年前如此,十年后也是如此。”
花阡陌低下头,沉默不语。
“……还是说,”凌函轩侧头一笑,慢慢说道:“你还想继续废掉大哥的功力,灌了春?毒丢进金碧宫里让皇上亵?玩?”
“……!”花阡陌立刻抬头,眼前的红衣男子笑眯眯的模样,清秀无害,一如十年前,说着喜欢自己,然后心甘情愿为自己所利用……就这么定定看了凌函轩许久,她才一字一句说:“就算我得不到,也不会把他让给夜悠雪。”
凌函轩看着堪比花娇的女子,抬起手,轻抚玉笛,淡淡说道:“当年你也是这样说,就算得不到大哥,也不允许大哥离开你的视线……所以,你就下毒废了他的功力,把他送进地狱中,以为这样做就会折了他的羽翼,可惜大哥还是逃了出去,在付出惨痛代价后离开大沉。现在呢,你还想怎么做?告诉皇上,让皇上以倾国之力抓他回去,还是对夜悠雪下毒,让夜悠雪死于非命?阡陌,你已经错了一次,现在还想一错再错吗?”
花阡陌抬眸,冷笑:“当年的毒是你下的,现在你想赎罪了?”
“是,我想赎罪了。”凌函轩微笑,伸了伸懒腰,让阳光在红衣上跳跃光晕:“当年是我对不起大哥,所以我现在要赎罪……哦,虽然那时我被你利用,根本不知道自己害了大哥,但那不重要。现在重要的是,我希望大哥活着,就算他选择了夜悠雪,选择南晋丞相的身份,只要他觉得幸福,我就会无条件支持。”
“就算为他隐瞒身份?”花阡陌蹙眉。
“对。在我看来,他不是大沉皇子,他只是南晋丞相。”凌函轩微笑。
“凌函轩,你自己也是大沉皇嗣!”花阡陌怒从心起。“没错,我是。”凌函轩懒洋洋勾唇。
“你背叛了大沉!”
“但我没有背叛自己的心。”
“你对得起皇上的信任吗!”花阡陌低声怒吼
“他从来不信任任何人,况且,我对不起他又怎么样?”凌函轩慢悠悠的轻笑,一脸无赖表情:“这世上我对不起的人已经不少了,多他一个也不多呀~”
“你――”花阡陌气得直指他鼻梁,不信一直围着自己打转的凌函轩会在这个时候与自己作对。
见她说不出话来,凌函轩轻叹了一声,悠悠笑道:“我劝你罢手吧,大哥不会回去,他深爱夜悠雪,大哥不是普通男人,他认定夜悠雪,就算是死也不会放手。”
“是吗!”
花阡陌冷冷勾唇,视线落在他手中玉笛上,眯起眼眸,冷声说道:“我偏不信,大殿下不会爱上夜悠雪,绝不会!”
顺着她的目光,凌函轩以拇指指肚揉着温润笛身,“阡陌,你陷得太深了……”
“哼。”花阡陌冷冷一笑:“我们走着瞧!”
说完,她转身离开,再没有留下半寸目光。
凌函轩也不曾抬眼看她,静静瞧着手中玉笛,思绪飘忽而起,暖风和煦,一切都似乎回到了十年前……
那时的大哥,那时的君越,那时的阡陌,那时的凌祯轩,以及那时的自己。
说不准是谁的错。
总之,一切都错了。
害死了君越,害死了大哥,也害死了那个令自己深爱入骨的花阡陌。
一错再错。
阡陌,你已经不能回头了……
话说夜悠雪被请走,坐在马车里蒙了眼睛,东西南北坐着四个窈窕女子,这种紧迫盯人让她无比幽怨。
前后思索之后,夜悠雪淡定点点头,然后在四个女子惊诧的目光中,回身拍了拍软榻,掂了掂靠枕,并且砸吧砸吧嘴,似乎此很满意――于是,她倒头就睡!
四个女子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的在心里暗道:“这南晋女帝要么是冷静过了头,要么……根本就是个不知死活的二百五!”
一辆马车载着二百五连夜疾行,等夜悠雪终于睡饱的时候,眼布已经被拿掉了,眼前是一张雕花架子床,转头,是一张玳瑁螺纹圆桌,抬眼,是坐在圆桌后的熟面孔。
异常俊美的少年,一身朱色华服,碧眸,瞳仁犹如天青碧玺,绚烂夺目。
轩辕筝见她醒了,微微一笑,“你醒了。”
夜悠雪点点头,老实且诚实的回答:“床太硬,枕头太松,被子太重,不然我应该还能多睡半个时辰。”
轩辕筝笑出声来,她穿着男装,又英姿飒爽,这样一笑,碧眸流转,骨子里的娇柔瞬然展露,夜悠雪看着她的脸,视线慢慢往下挪,在胸脯上转了一圈,然后笨手笨脚从床上爬下来,啪嗒啪嗒小步跑到轩辕筝面前,一双明媚的大眼睛眨了又眨,“我可以摸摸你的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