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脊背似乎受了重伤,疼痛剧烈,四肢绑缚在床脚,被拉开难堪的姿势。
而他的弟弟,自小疼爱的弟弟就站在床头,勾勒着他从未见过,残忍、疯狂的笑容……
他说:“皇兄,你答应过我会一直陪我,皇兄,你怎么能骗我?”
他又说:“皇兄是喜欢我的吧……可是皇兄,我很爱你,你怎么能不爱我呢?”
他还说:“皇兄不是不爱我,是不知道该怎么爱我,那换我来,让我来好好爱着皇兄好吗?”
……
祯轩错了吗?
或者,一开始是他错了吧……让那个少年疯狂的是自己。
由他开始,自然而然,就该由他结束。
……
“吱――”
“吱――”
“……?”奇怪的声音把君墨染从回忆中拉出来,他转头向窗口看,就见一个鬼鬼祟祟的小东西窝在墙角假山石后,一口小白牙毫无形象露出来,发出那种类似于……老鼠的声音。
君墨染愣了一下,忽然勾唇,这个不听话的女子啊……
他站起身,脱下外衣,平躺在床榻上闭眼装睡。
吱――没人。
吱――恩,确定没人!
夜悠雪猫着腰,滴溜溜跑到流云居门口,小小声推开门,静悄悄溜进屋。
等站在床边确定君墨染睡着时,贼眉鼠眼的嘿嘿直笑~
哎呀呀,相爷啊,咱们相亲相爱的时间又到了!
俗话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么算来话……小狐狸掰开爪子,一一得一,一二得二……嘛!足足好几年不见了呀!
床帏旁纱帘半掩,君墨染的脸微微侧着,黑蝶羽翼般长睫盖住眼睛,薄唇呼吸均匀,间歇有浅淡竹香传出。
夜悠雪眨眨眼,俯下身子在他衣襟上嗅了一下,小声嘟囔:“是真的香啊。”
男人身上有味道很正常,但像君墨染这样沾染着兰竹气韵的天上地下仅此一家,夜悠雪最喜欢赖在他怀里,抱着清凉的男体,闻着素雅的淡香……当然了,要是能啃吧几口冰肌玉骨那就更好了!
恩,啃吧几口……
垂涎的小眼神停在两片衣襟压衬之间,能有这种香气的肌肤,一定很好吃!
所以――
毛茸茸的小脑袋低下去,牙齿咬在衣襟上,略略扯了一下,露出一痕素白肌理,幽幽暗香惑人心扉。
夜悠雪眼睛闪着油绿的狼光,小小舌尖在那一小片肌肤上迅速舔过。
嗷嗷!
果然好好吃!
小色狼像是尝到人间美味,伏下头开始又啃又咬,全然不顾及自己“夜闯民宅”“偷香窃玉”的行为到底是有多出格!
嘛~
反正对流氓来说,调戏美人才是头等大事吧。
被调戏的美人终于装不下去,睁开眼便看见胸口上的小脑袋,皓白长指往下一勾,把那张清秀小脸勾起来,无奈一叹:“陛下请自重。”
夜悠雪对这句话早已免疫,秉持“顺杆爬”原则,踢掉鞋子,整个人滚上床趴在他身上,低头,与他视线相交,“我重吗?”
明月皎洁,夜悠雪娟丽的小脸分外美丽,看得绝代美人君墨染心神摇动,然后,“原则”这种东西就彻底被一巴掌抽到天边去,“陛下身骨轻盈,可在臣的心中,却重愈千斤。这句话说出来,夜悠雪无敌厚脸皮染上晕赧,鼻子在他颈侧拱来拱去,闷闷说:“墨染也会甜言蜜语了。”
君墨染低笑:“臣从不欺骗陛下。”
夜色早昏暗,透过窗棂镂空雕花静静悄悄的风驱走燥热,一丝凉意徒然腾起,君墨染伸手拉过薄被盖在夜悠雪身上,锦被里探出乱糟糟的小脑袋,脸色红晕,点漆黑瞳狡黠含笑,又在嬉闹间渗出一线奇异的目色。
“墨染~”笑眯眯的抱着身下男子,夜悠雪轻轻道:“我们成亲吧。”
“……”宠溺的微笑慢慢散去,君墨染一张脸瓷白优雅,长睫半垂着,黑暗中紫芒明显的凤眸失去了华彩。
“……喂,你到现在也不想和我成亲吗?”夜悠雪撅着嘴,不满地问。
“臣并不是不愿意。”君墨染看着身上的小狐狸,伸手揉了揉她的发丝,夜悠雪有一头丝绢般柔软的长发。
“那就是愿意咯!”夜悠雪抓住重点,顶着一头蓬松的乱发,大眼睛圆溜溜亮晶晶,像某种四只爪的小动物……要是你敢说“不”的话,她就会眼神黯淡,爪子缩回来闷哭。
君墨染看着她这幅无论如何也不能拒绝的萌样,也只能勾着她的脑袋压回身上,胸膛起伏,声音轻柔:“臣自然是愿意的。”
顿了顿,他似乎又在轻叹,“……等臣为陛下做完最后一件事,臣会卸下一切,与陛下举案齐眉。”
夜悠雪抬眼去看他,湿漉漉的眼睛充满疑惑。
君墨染伸出手,将她脸颊旁一缕乱发别在耳后,露出了温和的微笑:“大沉进犯,臣会为陛下击退凌祯轩。”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一贯宠溺、纵容。
击退大沉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毕竟是大沉皇子,身体里流的是凌氏皇族的血,而凌祯轩是他弟弟,血脉相连的亲人。
他答应了她,便是要带领南晋士兵去诛杀大沉百姓。
君墨染是一个善良干净的人,从未沾染过任何血腥的他,要为了自己与亲人、与子民为敌……
走上了这条路,曾经繁花似锦,流金水榭的人生就只能到这里――他将挥动军令,从此背负上万千血债。
可是,他却说的这么轻松,把自己的人生逼到绝路上,然后笑着告诉她,陛下,臣会为你不顾一切……
夜悠雪心中徒然沉重起来,面对君墨染,她沉默良久后,低声说:“……墨染可以不要离开我吗?”
“不行。”君墨染回答,“臣必须保护陛下。”
“那么,墨染会一去不回吗?”她看着他的眼睛。
“不会。”君墨染微笑:“臣舍不得陛下。”
夜悠雪把整个脸埋进君墨染衣襟里,吸食他身上的幽香,闷声道:“明知道是这样,我还是不愿意你去……”
是的,从她与轩辕筝立下盟约那一刻开始,她就知道君墨染会站在她这边,也预想到了君墨染将离开帝都挥军北上。
南晋朝上可用之人不多,能领兵打仗的只有虹家,君墨染留下虹影一命,虹影身在牢中对君墨染自然感恩戴德,那么,一旦重新启用虹影,再让君墨染随军征战,击退大沉进攻就不是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