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刚刚,他心尖上传来密密麻麻的刺痛,相思无痕,为情可解。
而他的情,又在哪里……
“知君……”轩辕筝看着他,半晌后回过神来,抓起绢帕按在他手指上,心疼万分,“怎么这么不小心,你伤了可怎么好。”
顾知君眼神一跳,脑中乱成一团,看着轩辕筝惊慌的样子,唇角慢慢弯起,以另一只手轻抚她的发丝,“没事,小伤而已,可惜了凤鸣琴。我无法驾驭,还毁了琴弦,白白糟蹋了你的心意。”
“别管什么琴弦了,快让我看看伤口,你伤到了右手,怎么写字下棋,怎么弹琴作画……”轩辕筝急急地擦掉血,小心看着上面细长的伤痕,那是被琴弦割伤的。
顾知君定定看了一会儿紧张万分的轩辕筝,轻轻笑道:“没事的,恩?别担心,真的只是小伤。本来我都不在意的,看你这么紧张啊,不然就传太医吧,等太医来了,我就说大公主殿下说我伤口比米粒大,失血过多,马上要死了,你快找个布条给我包扎一下吧。”
“……又胡说。”轩辕筝不赞许地看他,“什么死不死的,你要给我好好活着,就算天下人死光了,你也得活着。”
顾知君但笑不语,任由她撕了衣带绑在手指心上,在她低头处理伤口的同时,他转眼看着凤鸣琴,眸中闪过一道复杂的光……
澜城一家小小琴行内,伙计呆滞状看着不远处的人,见他微微仰头看着悬挂在墙壁上的琴弦,那一痕白皙肌肤在满屋丝竹声中泛着淡淡瓷光,原本狭窄店内一时间蓬生辉。
看了许久,顾知君转过头来,轻轻一叹:\果然是没有乌金弦啊……\
\啊?\伙计一怔,面对这么震撼的美貌生生把话卡在喉咙里,半天,才连忙点头:\是,是……乌金弦……啊,对,乌金弦没有。\
见美人蹙眉,伙计补充着:\乌金弦是在琴谱上有记载,小的在这一行混了这么多年也没亲眼见过乌金弦,不止小的没见过,其实这种琴弦应该根本就不存在。\
顾知君闻言,只是笑了笑,没有反驳。
怎么会没有呢。
轩辕筝送他的凤鸣琴上就是以九天乌金为琴弦制作的……不过,与凤鸣琴一样,乌金弦也仅仅是\传说中\,这种寻常琴行自然不会有了。
顾知君在心里遗憾着,原本他是打算修理好凤鸣琴不辜负轩辕筝的一片心意。现在看来,是很困难了。
视线在一排瑶琴上扫过,最后他选了一张檀木琴,轩辕筝喜欢听他弹琴,就算没有凤鸣琴,他也需要找代替品。
买好了琴,顾知君怀抱瑶琴转身离开。
也就是在此时,门外传来一声女子低呼。
\阿姐,你慢点!\
接着,脆生生的娇嗔便拔地而起。
\嘛,你看,我就算揣着包子也一样身轻如燕!\
顾知君脚步一顿,心里蓦然涌起一股异常冲动,站在原地,忍不住的朝门外看去。
门外夏日炎炎,大好的阳光挤满了视线所有,明晃晃地映在眼中,那女子便是在这一片骄阳中现出身影。
柔软轻薄的绿绮纱裹着娇小身子,在这样闷热的夏日让人眼前一亮。
接着,是那女子的脸……本以为能有如黄鹂鸣翠声音的必然是绝色美人,谁曾想,那张脸仅仅只是清秀而已。
又大又圆的黑眸里沾满笑意,巴掌大的小脸嫣然红润,一张菱唇嫩嫩的像是一片花瓣。
没有轩辕筝那种野性的美艳,却神奇的让人移不开视线。
至少,顾知君怔怔地看着她,堕入魔障……
夜悠雪来陪夜子然还琴,刚刚跳下马车,吓得夜子然一口气噎住了。
看看她纱裙下隆起的高耸,夜子然真担心那颗还没熟的包子会被这么跳下来!
夜悠雪笑嘻嘻往店里跑,一只脚刚刚跨进门槛,整个人便如同遭遇五雷轰顶,一瞬不瞬,一动不动,定定看着那抱着古琴的男子。
……记忆中儒雅的白衣不复存在,他身上一袭紫衣雍容华贵,广袖蹁跹绣了一层一层凤纹,高贵的像是来自九天外的凰凤﹣﹣那么张扬的美丽,那么惊人的气势。
谪仙?
不!
他不再是那个白衣如画,
清冷蹁跹的谪仙了……
华丽狭长的凤眸幽紫漆黑,一头银发如三千银河,容颜倾城,绝世无双。
可他……不是……不是……
夜悠雪呆呆看着他,看着他将目光一寸一寸挪到自己身上,一点一点皱起墨眉,一遍一遍仔细凝视。
笑容定格在脸上,曾经无数个日夜寻找着他,想念着为了某一天的重逢。
这一天,在突如其来中到来。
没有给她任何准备机会,他就这么站在她面前……那么熟悉,那么陌生….
墨染。墨染……
一百天过去,又一百天过去,我找遍了北国江南,寻遍了三山五岳,可是我的墨染,你又在哪里?
站在我面前的,真的是你吗?
墨染....
你看着我,你明明在看着我啊,为什么,为什么我的心好苦,好酸,好涩...
像是打破了最重要的东西,冰冷刺疼灌满全身――
你的眼睛那么透彻,透彻的空无一物,像在看陌生人一样看着我,那里没有我,再也没有我了……
倏然,顾热的液体滑下眼眶。
顾知君眼睁睁看着冲进门来的女子痴痴看着自己,那双漆黑水眸中在一瞬之间闪过了无数光芒,有狂喜,有惊愕,有失神,有苦闷,有绝望……最后,化成了一串清泪,无声落下。
“你――”顾知君放下古琴快步走过去,紫纱广袖卷起飞扬,一头银发划出了惊艳之美,可是,走到夜悠雪面前,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看着那张秀致小脸泪痕满布,他倏然心尖一紧,那些细小的泪珠生生砸在他的心湖上,泛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然而,她确确实实是陌生人,完完全全的陌生人。
夜悠雪看着他举起的手,终究还是没有为她擦掉眼泪……慢慢转动眼睛,去看他不知所措的双眸,慢慢地,她笑了,忽然笑了起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随着她的笑容流的更快,“错了……”
“你,说什么?”顾知君一顿。
“……错了。”夜悠雪闭上眼,泪流满面,“不是他了……永远都不是他了……”
“他?”顾知君控制着自己失常的心跳,眼前这哭泣不已的女子似乎有魔力,让他无法移开视线。
“……你到底还是辜负了我,你究竟还是忘记了我……你对我不起,你对我不起……”
夜悠雪喃喃自语的时候,一种绝望而悲伤的感觉从胸口开始蔓延至全身,她觉得四周的一切景物都慢慢淡去,连日思夜想的容颜也模糊了,手指不受控制捂着自己的肚子,那里腾起一阵冰凉冷森……
夜悠雪觉得自己应该是露出了一个笑容,她在哭,可她更想笑。
忽然,小腹窜起一阵恶寒,夜悠雪捂着肚子后退一步,正好撞在要进门的夜子然身上。
“阿姐?”夜子然单手揽着夜悠雪,见她脸色难看,立刻惊讶:“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阿然……阿然……”夜悠雪泪眼朦胧,哭得不能自己,抓着夜子然的手腕像是溺水者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猛地转过头,捂着肚子干呕起来。
“阿姐!”夜子然脸色大变,夜悠雪怀孕六个月,早已不可能会孕吐了才对,在她看清楚夜悠雪吐出来的是什么时,雪白的脸上惊慌失措,“阿姐!阿姐!”
顾知君原本所有的目光都在她脸上,现在才发现,她竟然是孕妇!
身体里正孕育着一个小生命,而夜悠雪靠在另一个柔弱少女怀中,不住地呕着红艳艳的液体。
血!
顾知君不知道自己那股冲动是从何而来,只觉得身体比意识更快――再回过神来时,他冲到夜悠雪身边。
夜子然感觉到身边有人,抬起头来,瞪大了眼睛:“……相――”
“阿然!”夜悠雪用力攥紧夜子然的手心,摇了摇头,“我们走,阿然,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