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副凶神恶煞,吹胡子瞪眼,义愤填膺:“清相,我们今天是来请陛下的,不是来请你的,若是今日陛下不出来,我们就长跪不起。”
清诀无奈叹息,宁昊他是知道的,六部御司之首,两年前夜悠雪招揽他的长孙入宫,外人看来是稳稳到手的皇夫之位落入了宁家,而实际上不过是夜悠雪的一场算计。
宁遥在宫里空等两年,错过了科举,错过了人生最好的机遇,以至于不得不去相城。
眼看长孙大好前途灰飞烟灭,宁昊焉能容忍,更何况在相城君墨染处决了宁遥,新仇旧恨,宁昊对夜悠雪与君墨染应该是恨到了极致,偏偏身为臣子,无法报仇,所以才会借此机会兴风作浪。
想到这里,清诀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深不见底的眸子恍如深潭一般,波光潋滟,暗流涌动。
他轻轻飘飘,伸出素白的手指挑逗着怀中的小包子,貌似镇定自若,无所畏惧。
“那你们就跪着好了。”一声清冷的划破长空,君墨染一袭白衣翩跹自空中翩跹而来,他好似自天外而来的谪仙一般,绝世独立,飘然素洁。
许是听到了君墨染的声音,群臣身子顿然一僵,原本昂首挺胸,鼻孔朝天的六部御司立马低下头去,一脸担忧。
君墨染是百官之首,权倾天下,十年来一手撑天,他的威严早已深入人心。
宁昊垂首片刻,再次昂起倔强的满是褶子的老脸,一本正经,忧国忧民的诉说着:“相爷,陛下不上……”
“你们既然喜欢跪着,那就跪完了再说。”君墨染神色淡漠,瞟了一眼地上垂首跪着的群臣说道。
他脸色略显苍白,却已不似刚才那般惨败,调息之后,原本负荷过重的身子也恢复了不少体力。
静静的凝望着一群没事找事的大臣,他淡漠无声,孑然独立,白衣袂袂飘扬,身子清隽得堪比墨竹,宁折不弯。
一青一白两道身影前后而立,一个飘逸,一个清雅,浑然天地间两尊神佛碰面的架势。
白衣飘然回首,面见清诀,幽竹雅韵道:“禁宫森严,既然领了朝廷俸禄,却只知道跪在这里要死要活,请大人,不如和本相一起去商议一下如何让各位大人满意的活着,亦或者,真的去死。”
他说得云淡风轻,神色淡然,好似在诉说一件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
群臣脸色煞白,得罪了陛下都没关系,在南晋谁不知道,君墨染才是真正的掌权者,那是万万不能得罪的人!
如今,这可如何是好啊?
清诀唇边划过一丝轻笑,对君墨染露出赞许的神情。
他一直都承认君墨染的胆识谋略,那是他所不能及的。
他与君墨染相差十岁,当年君墨染以白衣之身仅用了三年时间封相的事迹,曾经是他们白衣秀士的目标。
不可否认,君墨染是与众不同的。
而夜悠雪,也是有眼光的。
“相爷……臣等有眼不识泰山……臣等愚钝……”为了避免事态的进一步恶化,宁昊带头致歉,希望能够平息相爷的震怒。
他精锐深邃的眸子混沌而又坚定,举手投足之间都将利弊得失计算的清楚明了。
君墨染嘴角划过一丝嘲讽的微笑,再次转身,神色淡然的看着宁昊,倾身向前扶他起身,柔声道:“陛下身子不适,本相贴身照料,朝中大事自有清相主持,宁大人是两朝元老,要帮助清相为国分忧才好。”
软硬兼施,的确是个有力的策略。
宁昊恨君墨染恨得咬牙切齿,却还得装得满脸感激,热泪盈眶的诉说着自己的罪过道:“相爷英明仁善,老臣实在是不明事理啊!”
“还望宁大人多多费心。”君墨染幽紫眸深邃而暗沉,举手投足之间透着一股高贵优雅的气质。
宁昊在君墨染的搀扶下缓缓起身,一张老脸五彩缤纷,极其精彩。
清诀屹立其后,看在眼里,一言不发。
夜悠雪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了,大红色的火烧云染红了半边天,与凌函轩火红色的衣衫交相辉映,艳丽无比。
看到蜂拥而入,忙碌不堪的婢女和太监停下了急促的脚步,凌函轩缓缓转身,前往客栈。
有一个他不想遵守但不得不遵守的约定,有一个他不想看见但不得不面对的男人,正望穿秋水的等着他。
朝凰殿里,夕阳红,映衬满屋珠翠琉璃,闪闪发光,耀眼夺目。
明黄色的纱缦轻扬飘舞,夜悠雪脸色苍白,徐软无力,斜靠在夜子然的肩头,她费力的询问着:“阿然,毒解了吗?”
夜子然抚摸着夜悠雪已经恢复正常的温度,眼泪止不住下落,重重的点点头,她认真的回答道:“只要再有七天,再有七天就可以……”
“就是不知道我还能不能等到七天以后了……”打断夜子然的话语,夜悠雪弯唇,露出一个惨淡的笑,晶亮的眸子满是不舍与不甘心。
真的不知能不能撑得住,这一次毒发,她觉得半条命都交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