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源爷爷喝了一口饭店自带的茶水，“我们当然想到了，也这么做了，都是街坊邻居的，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呗。可是关键在老霍老两口上，他们不愿走啊。”

原来一开始，霍爷爷两口子是入了棺的。就像姚寅笙和胡源爷爷说的那样，就算子女不愿意出丧葬费，不愿意料理后事，还有邻居和亲戚呢，他们愿意给霍爷爷白奶奶两口子料理后事。可是到了出殡的那天，抬棺的人无论使出多大的力气，就是抬不起来，两口棺材都是如此。抬棺的领队见状，明白二位是不愿走，就拿来了两只公鸡站在棺材上，棺材勉强能抬起来，但抬棺的大仙却感觉腰部使不上力，腰上要是没力就走不了了，就这样，棺材能抬离地面一两公分，抬棺人却挪不开半步。

在场的人都知道怎么回事，可也拿不出办法，只能唏嘘摇头。后来抬棺的领队叫来胡源爷爷，让他作为老朋友劝劝二位，不要误了时辰。胡源爷爷就站在棺材前面，嘴皮子都要说破了，可棺材上的两只公鸡耷拉着脑袋，一副要睡着的样子。公鸡这样没精打采的，定是里面的人没有被说动，甚至不愿意谈判，就这么耗着。

那一天没能出殡成功，别说是胡源爷爷了，就连两口子的亲戚过来劝都没用，公鸡还是蔫蔫的，最后都盘坐在棺材上打起盹儿来了。忙活了一天没用，就只能另看日子了，在第二次出殡到来之前，霍爷爷的亲戚们拼命联系霍爷爷的儿女们，可是四个孩子竟没有一个是愿意回来的。

第二次出殡，情形还是跟第一次一样，甚至比第一次还要严重。这一次，棺材直接抬不起来了，把公鸡放到棺材上都没用。大家知道，这是二老的执念深重，子女不来，不肯走的。可是这样耗下去怎么办啊？四个孩子说什么都不愿意现身，两老又不愿意出殡，没办法，胡源爷爷和亲戚们商量了好久，最终决定把两老送到火葬场去，烧成灰还比较好保存，要是再这样放下去不下葬，尸体的腐臭味就要蔓延开来了。

火葬以后，亲戚还有胡源爷爷也想过把骨灰盒放进看到的坟地里去，但只要一行动，队伍里准有人出事。什么路上被追尾，上山迷路等等，给亲戚和胡源爷爷愁得对两个骨灰盒摇头，最后才想到了这个方法。至于那个房子，以前是胡源爷爷用来跟几个好友打麻将用的，后来胡源爷爷当了爷爷，要去带孩子，这间房子就空闲出来，正好就收拾出来当骨灰房了。

“胡源爷爷，为什么霍爷爷和白奶奶的孩子不愿意赡养他们？你们知道原因吗？”

胡源爷爷叹了一口气，拿起茶壶给自己满上茶水，“这事儿啊，其实我们也理解几个孩子。”

听到胡源爷爷这么说，姚寅笙就更好奇了，看得出来霍爷爷老两口不难相处，要不然也不会结识到这么多帮他们主持葬礼的朋友。可现在胡源爷爷又说理解孩子们的做法，难道其中还有什么苦衷吗？

胡源爷爷又吃了一大块厚实的排骨，又吃了一块大饼子才继续说下去。霍爷爷和白奶奶一共有四个孩子，三男一女，最小的是女儿。四个孩子听说都很有出息，不是经商就是从政，虽说没有混得大富大贵，但日子也可以说富得流油。一开始是白奶奶身体先出现问题的，有一天晚上她洗澡的时候没注意摔了一跤，身体就大不如前了。

这个姚寅笙明白，老人摔不得，老人就是这样，有时候看着走路都颤颤巍巍的，但是不轻易生病，有时候小感小冒好了之后更是充满活力。但只要摔了一跤那就不一样了，摔了一跤的老人很大概率是会卧床不起的，有的甚至一口气没缓上来，挣扎了几天就去了。

白奶奶还算好，属于身体大不如前那一类，她摔了一跤之后就要拄着拐杖才能走路，而且每次都只是小碎步，还需要霍爷爷在一旁搀扶。后来霍爷爷也生病了，他的病是癌症，发现的时候已是晚期，霍爷爷觉得没有治的必要，就回家吃好喝好了。后来霍爷爷死了，白奶奶也在第二天晚上跟着去了，两个人在外人眼里是非常要好的。

“一开始老霍媳妇儿在医院住院的时候，他们的小女儿还过来看几眼，但三个哥哥从不露面，老霍两口子嘴上就念叨了几句，女儿就被念叨走了。唉，说到底都是自己的孩子，手心手背不都是肉，小的时候一碗水端不平，长大了也端不平，孩子怎么可能愿意回来料理后事啊。”

姚寅笙仿佛抓到了事件的重点，“难道霍爷爷他们重男轻女？”

胡源爷爷想了一下，歪着脑袋，“啧，也不能这么说，老霍以前是对所有孩子都很严格，不能说偏心，只是限制了孩子们的很多选择。老霍家以前是强权家庭，家里有非常严格的等级划分，不能对父母不礼貌，不能对兄长不礼貌，家里发生争吵，永远是等级低的一方挨骂，而年长的总觉得自己有权力去教训弟弟妹妹，哪怕是自己错了。”

生活在这样一个强权家庭下，霍家老三是最叛逆的那个，他经常忽视家里的门禁时间，回来挨打挨骂他也没哭过，只是下次继续“我行我素”。胡源爷爷说，霍家的孩子分成了两个派别，老大老二自然是一派，因为这样的等级制度对他们来说还是利大于弊，而老三老四成了一派，他们痛恨这种制度，渴望的便是自由和平等。而霍爷爷和白奶奶又成了一派，他们喜欢安排，给四个孩子安排家中的家务，安排他们选择的专业，安排他们要走的路。即便是现在，四个孩子其实都还走在霍爷爷安排的路上。

胡源爷爷叹了口气，“你是不知道哦，以前啊就属霍家争吵最多，他们家老三是主力，跟爸妈吵完又去跟哥哥吵，小老四受了老三的影响，后来也加入那场战争来，一家人站了三队，你说好笑不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