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玦让时雨开始画画时,时雨没动。
她可以在脑海里画完晏玦,但是却没法把脑海里的画用画笔画在画板上。她心理上的那个障碍她还是没有跨过,她觉得她可能也跨不过。
而她虽然能用调色盘调色,可这远远不够,没有一个人是只会调色就被称为画家的。她调色再好,她画不出来,那实际上她认为她走的这一步对于她来说永远是0.
时雨踌躇不前,甚至在退缩,晏玦则在她退缩前,将她已经伸出却又试图要退缩的手抓住。他将她抱到了书柜上,他站在了她面前,他告诉她,如果在画板上画不出,那就在他脸上画。
在他说的在他脸上画,并不是说让她将他当成她的画板,而是说直接让他当成画。让她用她调出来的颜色,在他的脸上,一笔一笔地描绘,将她脑海中想的画,具象化在她的眼前。
晏玦这样说完后,时雨愣了一下愣在了那里。而反应过来后,她下意识想从书柜上下来,她低头向一旁,小声地边准备从书柜上下来边说:“不行。”
她这样说完,身体已经有了动作,想要从书柜上跳下来。而在她动作前,晏玦的身体卡进了她的双腿之间,他的手臂支撑在了她的身侧,将她牢牢固定在了书柜上。伴随着这个动作,两人的身体一下又拉近了一些,时雨抬头,额前刚好扫过了晏玦额前的头发。被晏玦的头发这样轻扫了一下,时雨动作一滞,停下动作抬眼看向了他。
时雨还是第一次在清醒的时候这么靠近晏玦。
以往她都是在动情的时刻,才能够这么近地看晏玦。那时候,她意识涣散,甚至连瞳孔都是涣散的,看的晏玦也像是在她朦胧的梦里一样。而现在,晏玦就在她的眼前,清晰,真实,没有虚影。时雨甚至能看清楚他靛青色的瞳色,还有瞳色下收缩的瞳孔,以及倒映在他瞳仁上的自己的脸。
时雨的动作一下停了下来,就那样看着晏玦。而晏玦在她看着他时,也看向了她。他望着她的眼睛,问道。
“怎么不行?”
晏玦问完,时雨的下颌轻颤了颤。
怎么不行?
时雨想。
油画的颜料画在皮肤上,其实并不少见,别说美术生,经常会将颜料不小心抹到身上,就像是大学时候,一些派对或者活动,也会通过在身上脸上抹颜料而增加趣味性。
在晏玦脸上画画,从物理意义上来说其实并没有什么不行。而时雨说“不行”,完全是一种下意识的行为。
她可能是害怕画画,可能是害怕将画画在晏玦的脸上,而更多的,则是一种她在危险绝望之中,被逼进安全的夹角,面前的晏玦张开手臂,给她阻挡着外界的一切困难,所带给她的纠结的心境。
她本来就是错误的。
她本来就不应该将刺激自己画画和跟晏玦结婚挂钩,让这场婚姻到了现在变成了一场利用。而在她告知了晏玦,自己对他是“一场利用”后,晏玦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在配合她,甚至在激进地刺激她,甚至在她畏首畏尾的时候,主动提出方法让她来“利用”他。
时雨在如此行为与如此行为带来的乱七八糟的情绪中,几近崩溃掉了。
她心里被愧疚和后悔蚕食的渣都不剩,她望着眼前的晏玦,她第一次有了这种如此有安全感的绝望。
时雨被他圈固在怀里,像是雨后树上鸣蝉抖动的蝉翼,脆弱而胆战心惊。
晏玦望着这样的时雨,他刚才少有的霸道在时雨这样的表现中偃旗息鼓,他甚至松缓了支撑在时雨身侧的手臂,他的手沿着时雨的身侧到了她的腰上,他将她朝着他拉近了一些,低头说。
“没事。”
时雨的身体伴随着这个动作而轻微的抖动,在抖动的瞬间,她的眼泪一下掉了下来。
晏玦的动作伴随着时雨眼中掉落的泪,而一瞬间绷紧,他低头看着时雨,低头温柔而轻微地吻在了她的眼角与颊边。他细细地吻着她,她的眼泪还在不停的掉,到最后他索性直接将她抱在了怀里。
“我太急了。”
晏玦说。
“不是。”时雨说。
时雨眼泪虽然在掉,可是她却没有一丝的哭腔。她也并不是在哭,眼泪有时候表达的不只是委屈,更多的是一种情绪拥堵后的崩溃。
她的额头抵在了晏玦的胸口,晏玦的心脏透过胸腔,一下又一下敲击在她的额前,时雨说。
“我只是觉得我不该对你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