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告示挂上墙的那一刻,就在大家纷纷议论着,因为“一品墨客”的酒好喝而使有人醉了一天一夜方才醒来的那一刻,大厅的最里角桌上的一个男人,生气地把手里的酒杯使劲地往桌子上一顿,并在心里暗道:“我说呢,他们怎么好长时间不要我们家的酒,问起来还说有酒不用送,原来是已有下家了。”
发现邻桌有人望向他,他赶忙颔首笑道:“抱歉,滑不溜手,滑不溜手。”边说边把酒杯又拿了起来,向邻桌举了一举。
男人微胖,看上去四十岁左右,一张肉脸上挂着憨憨的笑,衣着样式虽普通,但可看出是当下最时兴的料子,也就是说,这人过得相当不错。
当然不错了,因为他,就是九龙镇上最大的那家“兴隆酒坊”的二掌柜何顺发。
这个何顺发,不管有事儿没事儿的,总在镇子上的各家酒楼里转,一是尝尝各家新近研发出来的好吃食,因为他是个名副其实的吃货,不然怎么长了一脸的嘟噜肉;二是打探打探各家的商机,看哪家酒店生意红火,他便赶紧行动。
不得不说,他倒真的是块做生意的料儿,掌握了第一手信息就有了主动权,有了主动权,便能有的放矢,先下手为强,可不像有的酒坊等人上门要货,那事儿他从来不干,他可都是满脸带笑地主动上门问人家要不要货,如要,便亲自给送去。
他们的东家喜他名字好,又顺又发的,便让他专门跑外,打探信息,以便掌握第一手资料。
这些年来,他也不负东家所望,帮着他们把酒坊的生意做的风生水起,深得东家和大掌柜的信赖。
镇子上的各家大酒店,用的几乎都是他们家的酒,连带着一些商铺、杂货店也大多卖的是他们家的酒。
前不久,他来过“一品墨客”,也问了要不要酒,可那个小哥说他们东家不在,不过酒还有,先不用送。
不难想象,这次他们着实是碰上了硬茬儿,‘一品墨客’家的新酒确实是好喝。他心里也明白,你就是再殷勤,拿不出好货来,人家也不会买你的账,这事儿可强求不了人家。
“不行,我得赶紧回去和东家还有大掌柜的商量商量以后该怎么办。”看着客人们纷纷要新酒,又都赞新酒好,他再也坐不住了。
“小哥儿,算账!”一小伙计跑了过来,待算清了账,何顺发低着头溜着墙边儿走了出去。
当小庄一晃间发现了他,想和他打个招呼时,他却头也不抬地走了。
小庄摇了摇头,“这何二掌柜的,以往每每来此,就是我们再忙,他也是会主动打招呼的,这次怎么却好似刻意在躲着我们?”
别看小庄年岁不大,倒是个脑子灵活的。饭点过后,没几个人时,他便去敲了关素心的门,把他看见何顺发的事告诉了她。
“你做的好,我也提前有个心理准备,以便想着应对措施。谢谢你小庄!”关素心微笑地拍了拍小庄的肩膀。
“您可别这么说,没有东家我家也过不了现在的日子,我该谢您才是。再说了,不久前,何二掌柜的来过,问我要不要酒,我知道咱们进了新酒,也很受客人欢迎,便说酒应该还有,先不用要,他是不是,是不是……”小庄有些自责。
“没关系,你如不说今天的事,我还真的没想要他们家的酒,因为咱们确实还有酒。这事你就别想了,与你无关,干活去吧。”
“那我下去了。”小庄转身欲走。
“诶,你等等,以后发现有什么不对,都来告诉我。”关素心又嘱咐了他一句。
“嗯,我知道了。”
小庄走后,关素心在屋子里边踱步边思忖,“这兴隆酒坊是酒楼的老主道,毕竟已合作了好多年,也不能说一点面子不顾及。他们的酒虽一般,价格倒是略微便宜些,再者说,来此的也不都是有钱人,便宜酒还是要有的,百货送百客嘛。”想到这儿,她开门往隔壁喊了声儿,“明达,你来一下!”
少顷,陈明达进了屋,关素心和他说了今天的事,也表明了自己的想法。
“掌柜的想的不错,老主道的面子总还是要给的。不然,我借送酒款的机会,让他们再送些酒来?”
“好,我也是这意思。那你,马上就去办。”
“嗯,知道了。”
以往有酒坊送酒来,都不是结现账,而是积到一定的数量时再一起结,一般的大酒楼都是如此。
再说那何顺发,从“一品墨客”回去,正在屋里和他们东家还有大掌柜的抱怨“一品墨客”不地道,有了新人便忘了旧人之类的话。说的正生气间,忽听外面有小厮喊:“东家,‘一品墨客’的陈账房求见!”
屋里三人一时不知所措,这不正说着他们呢,怎么听到了似的就来人了?三人面面相觑,都忘了回话儿。
“东家,东家在屋吗?陈账房求见!”小厮又向屋里喊道。
“东家,怎么办?”大掌柜的看向东家。
“我俩先躲起来,你会会他,看他来此何意。”东家说着拽起何顺发便躲到了里间。
“小子,你说谁,是谁来了?”大掌柜舒合调整了一下情绪,慢悠悠地推开了房门。
“大掌柜,是‘一品墨客’的陈账房。”小厮回道。
“啊,陈账房,快快有请,快快有请!”他边说边颠儿颠儿地急步走了出去。
背着手的陈明达正在前厅站着看墙上的字画,听有脚步声,便转过身来,“舒大掌柜,有礼了!”陈明达恭恭敬敬地行了个抱拳礼。
“陈账房无须多礼,坐坐,快请坐!小子还不上茶去,真是不长眼色!”舒合训斥了小厮一句。
“是!”小厮麻溜地跑去。
二人一起落座。
“舒大掌柜,我来结一下酒款,顺便来要些酒。”陈明达先自表明来意。
“不急,不急,咱们是老主道,谁也差不了谁的。”舒大掌柜一副自己人的口吻。
“正因为是老主道,才更要讲信誉。听我家小仆说,前不久何二掌柜的去过我家酒楼,可当时我们东家不在,小仆也不知道详情,好像说了先不用送酒之类的话。过了几天小仆方才想起告诉了东家,让东家好个训斥。我们东家说,谁家的酒不要,也不能不要兴隆酒坊的酒,你那么一说,会让人家误会的。这不,我来结账,东家顺便让我和你们说一声儿,可别听了小仆的话有了什么别的想法。”
“哪会,不会的,不会的,我可是没听顺发他说过什么,再说了,咱们谁跟谁?”
“你们没误会那便好,那便好。这是前一段的酒钱,这是票据,大掌柜的核对一下。”陈明达把酒钱和票据一并放到了桌子上。
“诶,无须核对,错不了,错不了的。”舒大掌柜真的连看也没看。
“那好,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请大掌柜的还是按上回差不多的数量给我们送些酒去,不然酒缸怕是要见底了。”陈明达笑道。
“好好好,我马上就派人送去,放心吧。”
“那就多谢了!陈明达起身颔首。
“不谢,不谢!”
这时,小厮送了茶来。
“陈账房,还是稍坐,喝口茶在走吧!”舒大掌柜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