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真是惭愧,让姑娘见笑了。”周清川那张正直的脸低垂了下去。
这张脸已经不年轻了,眼角的细纹昭示着岁月的沧桑。虽则如此,但看上去依旧坦然,眼神依旧净明,并未被岁月的烟尘所污染。
还有那位舒合大掌柜也是,一眼看去就方方正正的,所谓物以类聚吧,看上去和周清川就是同种类型的人。
秋习从关素心的嘴里也听说过一些有关他们的情况,但亲见与听说还是有所不同。听说只是勾勒于脑中的一个模糊印象,而亲见就比较立体了,可以从这个人的言谈举止中,从这个人的眼神中去直视其灵魂。
一番观察,秋习对二人的印象很是不错,“‘兴隆酒坊’能立于镇上酒坊的行首,当然也是因为有这两位核心人物了。可是,周大东家这样的人物,怎会生就那样一个愚蠢的儿子。”秋习在心中嘀咕。
“晚辈属实不认识周公子。光天化日的,突然就闯进来一帮人,也不报家名,也不说为何,特别是那个瘦子,出口更是污言秽语,还摔了我们的酒瓶,我们以为是强盗来了,就和他们比划了一番。所以,还请周东家原谅则个。”秋习说着俯首行礼致歉。
“诶,不知者不罪。就是你们知道他们是谁,但平白无故的上人家来找茬,也是该打。”
“周东家能这么说,晚辈的愧疚便少了些,多谢!”秋习又施一礼。
“是我那犬子不懂事,姑娘量大,我该谢你才是。还有,他们损坏了你们铺子的东西,我们都会赔偿的。”
“这个倒不用。年轻人一时头脑发热,想必是受了什么人的挑唆,也许并不是他的本意。”
秋习说着不经意地看了那青年账房一眼。账房会意,“东家,二少爷都是受那瘦李的鼓动才,才来惹事的。”
“我早就看那个瘦李不是什么好东西。”舒合气道。
“嗯,也是我疏忽,回去就把他给开了。”周清川也是气的咬牙。
“周东家刚刚也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但那爱是什么,可不仅仅是给他们锦衣玉食那么简单,即便是金山银山在眼前,也会有坐吃山空的那一天,您该给他创造锦衣玉食的技艺才是。还有,不是晚辈不敬,您公子就不该放个小人在身边,好好的公子都被个小人给带坏了。”
秋习这话也算是给周清川面子,那意思不是您家公子不好,是因被小人带环。
周清川的心里熨帖了不少。
“姑娘说的对,这是我的错,是我的错,从今往后,我会为犬子好好谋划的。只是,不知他们……”
“哦,还请随我来。”秋习带着他们去了后院儿。
关晓打开了门,周清川见儿子和那几个人被绑在了一起,灰头土脸衣裳凌乱,一脸的狼狈相,不禁是又气又心疼。
“东家,东家,您可来了,他们要把我们送衙上,快救我们出去吧,您看二少爷被他们给打的。”瘦李尖厉地哀嚎。
舒合气得照着瘦李的屁股踢了一脚,“还不都是拜你所赐!好好的爷们,都让你给带坏了!”
周清川也恨恨地看向瘦李,瘦李吓得再也不敢嚎叫。
周仁杰低着头,瘪着嘴不语,他父亲走到他跟前,他看着他的脚不敢抬头,但他的心里存着要挨上那一脚的准备。
可周清川并没有踢他,只是叹了一声,周仁杰能听得出那里的无奈,还有心痛。他缓缓地抬起头,轻唤了声“父亲”。
周清川原也是想踢上他几脚解解恨的,但还是忍了下来。他在心中自省,毕竟这是自己的骨肉,子不教父之过,儿子不争气有一半是自己的责任,要踢也是各踢上一脚才是。还有,正因为这是自己的儿子,所以他不想从精神上给以杀戮,而是要救赎。
父子间的举动和眼神的交流,尽在秋习的眼里,“关大哥,把他们的绳子解开吧!”
“是!”绳子解开,他们从地上站起,周清川给儿子扑了扑身上的土,“儿子,咱们回家吧!”他语气温和,充满了慈爱,
“父亲,对不起。”高大肥胖的身躯站在那儿,却犹如一个知错的小孩儿。
“周东家,舒大掌柜,你们赶紧带他们回去洗洗,有时间咱们再聊。”秋习颔首以礼。
“好,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回见!”
“回见!”
一行人互相搀扶着离开了“相思醉”。
周清川走到门口时,又回转了身子,向秋习感激地点了下头。
秋习亦微笑地颔首回礼。
“东家,您就这么让他们走了?”
“嗯。放心,他们以后再也不会来闹了。”
“就这么肯定?”
“周东家和舒掌柜看上去都是好人。”春娘道。
“春姐姐说的对,正因为他们两个带头人是好的,还用得着咱们费脑筋嘛!”
“如真像你们说两人是好的,就闹不出今天这一出儿了!”
“大哥,那是他以前没上心,从今天开始,他会上心的,那毕竟是他的儿子。”
“东家您怎会知道?”
“猜的。”秋习笑。
“哪有不爱子女的父母呢!开始也许只想让孩子们有饭吃,有衣穿,冻不着饿不着,渐渐孩子们长大了,又要为他们谋将来,谋长远,那个胖孩子,看来他父亲还未为他谋划呢!”
“那,东家您的父母呢?”不愿说话的关听问了一句。
“我的父母……我的父母有些特殊。”
“哦?怎么个特殊法儿?”关晓和关听往秋习身边凑了凑,一脸的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