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爷目光迷朦起来，调整了情绪，边回忆边说：“年轻的时候我们在同一所大学读书。那时我喜欢她，高挑，白净，秀气，才华出众，我是农村贫苦孩子，妈妈是知青。以为她看不上我这种土包子。所以一直不敢表白，只敢默默关注她。她能歌善舞，每次组织活动都会叫我一起。快毕业的时候，她送我一个盆栽，什么也没有，泥土上长了满满一盆苔藓。

我当时不明白什么意思，也带回去好生养着。后来她发表了一篇文章，就是写苔藓的。说苔藓这种毫不起眼的植物，姿态比任何植物都要低，却不显得卑微，遗世独立，清傲而养眼。无需任何人的关照，实则连整个大地都是它们开拓出来的。在不知不觉中就绽放满目青绿，侵入她的心怀。”

说到这里，枝爷忽地笑了一下，像年青人那样腼腆：“那时我突然醍醐灌顶，明白她在向我表白。苔藓被她形容得那般伟大而美妙，并且借苔藓来表达对我的印象。也只有她才有如此细微观察能力和善良共情能力。”

这段美好的爱情故事，让九月听着都有点心神摇荡，心向往之：“好浪漫的爱情。”

“所以，她走后你就像现在这样生活，直到今天？”九月小心翼翼问道。

“没有。我必须像正常人一样赚取生活费，担起肩上为人子女的责任。她是独生女，她走后，我代她赡养父母。她的父母原来有单位有工厂，后来母亲伤心过度，很早就卧床不起，提前下岗了。他父亲原来开办鞭炮厂，也在她走后，研发新的产品时走了神，出了事故落下残疾。工厂也在不久后关门了。

我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收入来源有限。四个老人的生活需要高昂的费用。我没有时间伤心，卯足劲赚钱。哪行有前景就学哪行，什么收入高就干什么。现在，四个老人都送走了，我终于可以停下来，过我和小蔓的小日子。”枝爷抬眼，环顾一下店里绿茵成景的环境，脸上藏不住的温柔：“她喜欢植物，也很懂植物。我学习了大半年的植物养护知识，在半年前正式拥有我和小蔓的植宠店，与它们在一起，就觉得她在我身边。每时每刻。”

她终于知道枝爷为什么会患抑郁症了，枝爷对亡妻思念过甚，无奈天妒红颜，生生拆散一对恩爱夫妻。为了四个老人，他伤心与思念一度压在心底，老人一走，情感便如火山爆发，喷涌而出。

走回去的时候，九月情绪有点低落。大概是受枝爷的爱情故事所影响，心里弥漫着遗憾和不甘。

九月很少发朋友圈，然而，在走回住处的路上，她忍不住发了一条内容很短的动态。

“如果爱情注定不能圆满，能否尽我们所能不留遗憾？”

不久后，凌典和蔡卓在动态下点了赞。

朱明则在评论区发了一连串问号。

媚娘则发了个：哈！慕老师有情况！

自从她充当媚娘的“爱情顾问”后，媚娘开口闭口都叫她慕老师。

尚云是不太看朋友圈的，是朱明发信息提醒，让他去看看动态。忙完后他翻了翻，看到她发的那短短一行字，他盯了足足半分钟之久。最终黯然关掉朋友圈。

“我意已决。”他回复朱明。

朱明没再回复他。

第二天中午，九月抽空发信息给他：“古先生，计划在这两天启动，关于《照见》栏目，有些细节要详谈，今晚有时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