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0日的下午,闹钟铃声在三点钟准时响起,一只纤细得过分的手抬起来,摸了半晌才找到按钮把它给关了,差点把摆在一旁的安眠药罐子给拍倒了。
李诗雅艰难地把自己撑起来,头离开枕头的一刹那仿佛有一颗大石头压了上来,连带着眼前的画面像老旧的电视机卡住出现雪花屏幕,在床边小坐一会儿才适应了。
脚步轻浮地走到洗漱间,把灯打开,镜子中浮现出一张憔悴的脸,皮肤暗沉,眼下挂着厚重的黑眼圈,眼皮也微微垂下、不能完全睁开。
对着镜子中的自己,李诗雅苦笑了一下。
太丢人了,上午开着开着会就两眼一黑倒下了。
虽然她及时地醒了过来,但是没能劝动十一叔让她留在公司继续工作,被强制送回来睡了一觉。
睡了差不多三个小时了,感觉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一点都不清醒。
简单地刷牙后,她把毛巾拧干水狠狠地在脸上搓了几圈,脸才稍微白了些,人看上去稍微没那么消极了。
她又走到梳妆台前,桌上东倒西歪地摆着各种各样的化妆品。
顾悠悠那周游世界的父母大概是听说了她的一些传闻,给顾悠悠禁了足。
李诗雅最后一次收到她信息是她打电话来潸然泪下地说自己被关起来了。
李诗雅并不介怀,这样才好,顾悠悠就不应该跟她扯上关系。
她逐一拿起这些瓶瓶罐罐细细地看着贴着的标签,忽然间记不起顾悠悠之前是怎么给她遮黑眼圈的了,于是准备拿手机搜索几个视频来学学。
她走到床边,从枕头下摸出手机,又回到梳妆台坐着。
刚一开机,就看到消息栏上显示王歆来了一条信息。
不用打开李诗雅就知道王歆要说什么。
前几日,这位母亲就郑重其事地来到李家公司,在她办公室内声泪俱下地求她资助李言故出国念书。
从一开始的苦苦哀求变成后面暗戳戳地讽刺这一切都是李诗雅一手造成的,道德绑架她担起责任。
李诗雅的耳朵自动把那些难听的词句给忽略了。
李诗雅并不反对这件事,出国对于李言故来说是最好的选择,一来在国内上学的话,难免会遭到一些揣测或是风言风语;二来,从王歆的描述来看,李言故还未从父亲逝世的悲伤中挣脱出来,离开这个伤心地去散散心也是好的。
只是,他还不知道,父亲此番南下投资的钱都打了水漂,现在李家的钱财都所剩无几了吧。
也是,就连李诗雅自己也没有预料到。
她看着方框形状镜子内自己的映像,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像是镜子把她束缚在这方块中。
她舍不得这群人,注定无法独自远走高飞。即使脱离了李作义的束缚,她自己也会绑住自己的脚待在原地。
李诗雅垂下头,没有再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不过,即使选择了这条路,也没有出现奇迹。
6年没有接受任何专业的或者比较正经的教育,即使十一是一位好老师,也不可能一夕之间成长起来。
公司的业绩日益下滑,说不定她还没能完全理解那些报告汇报中各项数据背后的意义,这破公司就倒闭了。
尽管如此,李诗雅还是叹了口气,点开那条消息,给王歆回了个“好”。
她大可以把家里没钱这件事情简单直白地告诉王歆和李言故,然后回绝他们。不过李诗雅对李言故有愧疚之心,如果不是她,李作义就还在世,能够撑起这个公司,能够赚足够的钱供他出国读书。
而李诗雅是个没本事的,如今每日都坐在办公室里装模作样也不过是在逞强罢了。
她并不喜欢这份工作,每次看到成堆的文件和戴着假笑面具出出入入的员工都忍不住作呕,感觉是看到了比四害还要恶心的玩意。
叮铃铃!闹钟又响了,这次是手机上的。
李诗雅被吓了一跳,整个人颤抖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是15:20的闹钟。
把闹钟关掉后,李诗雅拍了拍自己的脸,甩了甩头,希望把那些不好的思绪抛至九霄云外。
她搜索了几个美妆视频,照葫芦画瓢,失败个一两次,最终成果也还可以,表面看上去已经不吓人了,就是眼底有一股化不开的哀戚,一双瞳孔此刻也变成死鱼眼珠失去了光泽。
这都是没办法的事。
是她一时冲动,没有考虑到现实情况,一味地想当然,是她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