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地建的是新镇卫生院，用的是以前杨柳坪镇的老饲料厂厂房用地，老饲料厂因为机器设备老旧，加上自己生产的饲料卖不出去，坚持了几年后倒了，原来的厂长——熊树根，正在给工地看门。

因为胡来和刘小猛经常早出晚归的，跟熊树根混得还挺熟的，这不两人从外面喝完酒回来，也没忘了熊树根，提了一瓶四特酒和一份卤菜，刘小猛敲了敲保安室的门，大声说道，“熊厂长，熊厂长，送礼的来了，快开门。”

睡在保安室里的熊树根一听声音就知道是刘小猛跟胡来两人，赶紧开了门，“又拿我老头子开玩笑，早几年就没有人给我送礼啦！”熊树根这话把刘小猛跟胡来都逗笑了，两人还挺喜欢熊树根讲他当年的事。

刘小猛开玩笑说，当年名气挺大的饲料厂怎么到他熊树根手里就给倒了，是不是在位子上的时候乱搞男女关系，熊树根矢口否认，说饲料厂倒闭有饲料厂倒闭的原因，当年厂里留下来的设备虽然老旧，但是还能用，农村养殖业又刚开始，厂里的产能完全能够应付，那时候跑火了几年，后来随着改革深入，经济放宽，省里的饲料公司在县里招到代理，这镇里的饲料厂真就是一年不如一年。

就以当时最出名的猪饲料——871为例，人家公司给农户的补贴，饲料厂一年都赚不回来，所以，后来养殖业越来越火的时候，反而饲料厂却越来越不行。说到这里，熊树根叹了口气，说他也有遗憾的地方，他接手饲料厂的时候还有雄心壮志，去过不少地方考察，后来渐渐染上生意场上的一些通病，别人好女人，好钱，他好的是杯中物，他说当时接手饲料厂的时候，有两个很大的机会摆在面前。

一是抓住经济改革的机遇，引进外地公司的生产线，回来他就给镇里写申请，当时厂里的钱完全够，但是当时外地公司提出的股份制镇里不是很懂，所以非常犹豫，心想本地人的厂，怎么可能给外地人股份？要是给外地人骗走了怎么办？后来想想，这怕什么，厂在本地，他外地人怎么骗也不可能把厂骗走，可再找人家合作的时候，对方已经跟别的饲料厂谈好了合作。二是在饲料厂倒闭的时候，他没有趁机把饲料厂买下来，虽然当时自己手里的钱不够，但是他有关系能从信用合作社贷一些钱出来，只是人那个时候已经没有了以前的胆气。

“老熊，你这破饲料厂有什么好的？说得就跟一个金元宝似地，明明是自己能力不行，非得在这东扯西拉，我就想知道，当时你当上这饲料厂厂长，是靠吹牛逼的功夫，还是靠你喝酒的功夫当上的？”刘小猛说这话的时候，打了一根烟给熊树根。

“咱当上这饲料厂厂长，可不是喝酒喝出来的，也不是吹牛逼吹出来的。”熊树根接过刘小猛的烟，也不点，而是把烟夹在自己的耳朵上，接着说道，“咱可凭的是真才实学，我可是县师专培养出来的农业技师。”

“说的就跟真的一样。”刘小猛哈哈一笑，不以为然地端起了酒杯。

农业技师，胡来有见过。记得当时是在村里的礼堂里，组织大家学习棉花的种植技术，当时他还小，总喜欢跟着他娘去凑热闹，农业技师是个中年汉子，穿着那时候流行的中山装，风纪扣扣得死死的，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眼镜就跟牛眼一样大，胡来看到他都忘记怎么哭了。他还记得，后来他哭闹的时候，他娘还总用农业技师来了吓唬他。

熊柳根这个又矮又胖，还有一个红彤彤的酒糟鼻，怎么也跟当时的农业技师划不上等号，胡来也认为杨柳根这话说的吹牛的成分大。“喝酒，喝酒。”

“这是最后一杯了，不能再喝了，要不然耽误事。”看着胡来和刘小猛不相信的眼光，熊树根也不以为意，他一个当过厂长的人现在成了一个看门的保安，早就不在乎那些了。

胡来通过保安室亮着的灯，看见工地内停着一辆桑塔纳，一辆仪征皮卡。桑塔纳，在杨柳坪镇上比较少见，镇上除了一些班车、货车之外，最多的就是那种皮卡和帆布吉普，皮卡是国产的，帆布吉普是部队里淘汰下来的，村里刘小燕她爹就有一辆，也是村里唯一一辆小车。这外国进口的桑塔纳没几个人开得起，工地内能够开上桑塔纳的也就只有工地老板——王涛，“老板今天没回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