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辇军撤走那天,江枫忽然昏厥,从七八丈的半空跌落下来。幸亏山下林木茂密,江枫被几根树枝阻挡了下落的冲劲,这才没有当场摔死。但是当十兵卫和丹不找到他时,发现他口鼻流血,气息微弱,已经昏了过去。十兵卫小心的查看他伤势,发现肋骨断了好几根,身上擦伤挫伤无数,也不知有没有伤到内脏。两人做了个担架,轻轻的把他抬到上面,沿着河岸往阿努拉达普拉城的方向艰难前行。这一路极为坎坷,走了整整两天,才来到城下。
此时城外注辇大营已经人去营空,苦守一个多月的贾夫纳人终于迎来了胜利的曙光。但是代价也是惨重的,城中已有上千人伤亡。当初出城夜袭的一百多人,几乎全军覆没,除了下山后不知所踪的小乙等人,就只有江枫、十兵卫和丹不活着回来了。
又过了两天,江枫始终昏迷。阿朱请了最好的大夫来给江枫诊治,却也没能让他醒过来。只能靠着米汤勉强吊着命。眼看江枫命悬一线,十兵卫力主马上回平安港。阿朱自然同意,于是便下令,在今日进行了隆重的送别仪式,在悼念牺牲的战士的同时,也送走自己这位恩人和朋友。
此时张振玉身后大步走出一个白须白眉的老僧,他一言不发,伸出右手三指搭在江枫手腕上,仰头向天,两道白眉紧紧簇在一起。这老和尚正是跟随船队西来的建德大师。张振玉一看到他,心中顿时重新燃起一丝希望,这位大师可是世间罕见的外科圣手。当初自己受了那么重的伤都被他救回来了,如果此时他也没有办法,那就是天意如此,即便立刻回到大宋恐怕也不会有更好的结果了。
这一刻,周围的空气几乎凝固了,城门前所有人屏住呼吸,似乎连鸟雀都忘了鸣叫,大家静静的凝视着担架旁的老僧,目光在他枯瘦的手指和紧锁的眉头间游移。似乎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直到一声蝉鸣划破了这份寂静,建德大师白眉渐渐舒展,他轻轻抬起手,对张振玉说了三个字:“快回去!”于是,凝固的景物瞬间复活,人群簇拥着担架迅速转向,一路小跑着重新回到城中。在阿朱引领下,人们把江枫抬到一处僻静寺庙的后院,建德大师屏退众人开始施救。
两个时辰后,建德大师推门而出,立刻被焦急等待的众人围在当中。老和尚脸色灰败,显然刚才给江枫接骨施针透支了他的精力。他喝了口张振玉递过来的水,脸上稍稍有了血色,低声道:“江施主受伤颇为严重,好在多为外伤,如今已经过了三天,却并未发热,说明外邪未曾入体,性命当可无碍。”
众人齐齐松了口气,张振玉问道:“他何时可以清醒?”建德大师摇头道:“江枫他坠下山崖时头脑受了撞击,昏迷多久还很难说。遇到这种情况,有的人三五日便能清醒,有的人却就此成了活死人,这便要看他的福报造化了。”听了这话,张振玉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他怎么也想不通,以江枫的身手,怎么会失手从绳子上掉下来。建德大师扫了他一眼,低声道:“张施主,请随我来。”
两人进屋后,建德大师将房门关紧,屋里还有一人,却是给建德大师打下手的十兵卫。建德大师将江枫小腿裤脚挽起,指着一个红点道:“张施主,你看这是什么?”张振玉凑近了一看,那红点微微有凝固的血痂,似乎是被锐利的东西刺破。他愕然抬头,“这是……”十兵卫从旁边桌上拿过一只盘子,盘中闪过一丝金属光泽,竟然放着一支两寸多长的钢针。“这是从大郎腿上找到的,”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布包,小心翼翼的打开,里面还放着三根钢针,“这是我从绳索上取下来的。”张振玉惊道:“毒针!怎么会出现在绳索上?”十兵卫面色冷峻的摇摇头,道:“不,这上面涂的不是毒,是很厉害的麻药。”他抬起眼睛看着虚空中的远方,喃喃道:“不久前,咱们还见识过这麻药的厉害。”
万里之外,登州。
一个惊人的消息,让平静的登州城一下子炸了锅:刘豫,这位前大宋济南知府,后来的大金山东东路安抚使,在济南建都称帝,国号大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