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清冲一个卫士吩咐道:“传令,扩大搜查范围,不要只在城内找,寻找周围十里见方所有山林。如果找不到,就放火烧山!”谢平川心里一沉,这个师弟真狠起来,可是会血流千里的。“师弟,山火一旦烧起来,皇帝也就一并烧死了,岂不是白来一场?”妙清一摊手,冷笑道:“那又如何?既然皇帝逃了,咱们谁也别想好过!”此时他满脸狠戾之色,哪还有半点有道高僧的影子。谢平川知道数千百姓还藏在附近山里,无论如何不能让他肆意妄为。他正要开口,忽然港口处传来一阵海螺号声,这是高丽水军报警的信号。片刻后,一个满头大汗的侍卫跑了进来,大声道:“国师,国师,不好了,有来历不明的船只偷袭咱们的船队!”妙清一惊,立刻起身向外走去。
城里的硝烟还没有散尽,废墟上遍地是尸体和受伤的人。几人深一脚浅一脚的来到码头上,找了一处高地远眺,只见数条大船正扯满了帆,直冲着港口驶来,看这气势汹汹的架势,就知道必然是敌人。
这时码头上已经乱成一团,下船的时候还好,但若想短时间内重新登船却是十分困难。有些船因为急于靠岸,冲上滩涂,此时潮水退了数尺,已经被搁浅在岸边。水兵们本就经历了一夜苦战,士气低落,刚才攻进城里之后编制又已经打乱,仓促间根本不可能轻易找到自己的船。命令下达后很多人像没头苍蝇一样在码头上乱窜。妙清抓过一个侍卫大声道:“命令所有人就近登船,不管什么船,马上给我登船开出港去!再有乱跑喧哗者就地斩首!”
“嗨!到底还是来晚了啊!”于万里狠狠的一掌拍在船舷上。“石头,你不是说只有三十艘船吗?怎么有这么多!”于万里是在舟山以北三百里外的海面偶遇厚德号和开泰号的。赵石头是这两艘船的临时纲手。他按照城中最后的指示在外海飘了几天,眼看城池被围,自己又势单力孤,只好向北航行,打算去登州寻找救兵,也是凑巧,竟在舟山附近遇到了南下的于万里。于是带领他们一起返回。
虽然隔得还很远,平安城的惨状已经映入船上众人眼帘,隐约可见倒塌的城墙,以及城中滚滚的浓烟。再看港湾里帆樯如林,密密麻麻的战船挤在岸边,至少有一百艘以上!敌人有如此强大的兵力,平安港自然难以幸免。赵石头也说不清这些船是哪来的,但看到平安城被毁,他眼睛都红了,恨不得立刻上去拼命。梁五心里也不好受,但他是众人中比较冷静的一个,对于万里道:“万里,谢先生说他去引高丽兵来赶走宋军,让咱们不要跟高丽人硬拼。他们打完仗自然会离开。”
“离开个鸟!”于万里怒道:“那妙清跟咱们早有深仇大恨,怎么会轻易放手?再说你看看这些厮们干的好事,就凭毁了咱们平安城一事也不能与他们善罢甘休!而且若是仅为了帮忙把赵官家吓跑,怎么可能打的如此惨烈?这里一定有大事发生!说不定大郎、谢叔他们已经落在妙清秃驴的手里了!”
这些日子他独当一面,很是经历了一些风浪的历练,再也不是当年的毛头小子了,他一眼就看出眼前敌人的奇特之处:“五哥你看,他们这许多船紧紧的挤在岸边,全都降下船帆,有些连锚链都不在水里,船上也没有人影,说明肯定是急着上岸,全无防备,这是破敌的良机啊!咱们只要冲进港去,将离岸边最近的船打掉,就能把这些贼厮鸟们困在岸上。先捏住他们的卵蛋,那时候才能跟他们谈条件,救出咱们的弟兄!”这番话思路清晰,梁五赵鹤寿等人均无异议。于是,七艘大船以厚德号为前导排成一列,冲着港口猛冲过去。
不出所料,沿路遇到的敌船,竟然全都是空船,于万里大喜,立刻指挥手下将船上火箭拼命抛射出去,这七条船就像一条播撒火种的火龙,走到哪里就烧到哪里,在无数空荡荡的战船中间穿行,身后留下两排烈火浓烟。冲入港湾后,船队一分为二,分别沿着海岸向左右两侧前行。
岸上的高丽军已经反应过来,纷纷呼喝怒骂着冲到海滩向船上放箭。但于万里毫不理会,只是把全部精力都拼命招呼那些停在岸边的船只,油瓶、火箭、火药箭,雨点一样丢过去。眼看前面有一艘小船已经爬上去几十个士兵,正在缓缓升帆,于万里咬牙一拉关门棒,厚德号直冲过去,坚硬的船头将那小船拦腰撞了个大洞,随即海水狂涌而入,小船很快沉入海中。撞船耽误了一些时间,还是有几艘高丽船撞开同伴逃到了外海。假如此时从上空俯视,就会看到海湾内靠近岸边的十几条船无一不是烈焰腾空,就像围着海岸铺开了一条烈火的花环,而七个纵火犯却几乎毫发无伤,它们兜了个大圈子,分别追剿着逃走的漏网之鱼,在港湾入口逐渐汇合。
十几艘高丽战船逃出火海,在港湾外集结起来。刚才于万里的船队虽然大展雄风,但客舟转动不灵活的缺点此时却展露无疑,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逆风转过头,对面的高丽水军早已完成了整备,这些船大多是海鹘船、海鳅船这样的轻型战舰。虽然没有装备重武器,却十分灵活,船上都是老兵,弓箭也射的极准。两军在海上刚一交手,十几艘高丽船便使出拖刀计,始终与于万里的大船保持着距离,用火箭给他们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于万里的几条船本来就装满了登州兵,逆风之下速度更慢,怎么追也追不上,接连数人中箭倒地,船帆也险些被火箭点着了,气得他哇哇乱叫,后悔没有把登州的床子弩带来。眼看仅仅是这十几艘小战船就这么难缠,于万里心中不由得有些后怕,若是敌人百多条船真的开动起来,自己这几条船还不够给人家塞牙缝的。眼看前面海面逐渐宽阔,于万里暗叫不好,如果敌人跟自己死磕还好,若是他们逃回高丽去搬救兵,那可就麻烦大了。
就在此时,北方的海角处突然出现一艘巨大的帆船,在他身后整整十艘大船鱼贯而出,拦住了整个海湾的出口。带头大船上发出“咔”的一声巨响,接着一块笆斗大的巨石划过数十丈的海面,重重落在冲在最前面的一艘海鹘船上,“轰”的一声巨响,竟将那船甲板砸了个大洞,船尾都离开水面翘了起来。巨大的冲击力将几个水兵甩出去好远。于万里嘴巴长得老大,半天才缓过神来,惊喜的道:“是共工号,是张子鸣!这下有救了!”
原来,这正是潜伏在北面海湾里的南海舰队。在联系上赵环儿之后,十兵卫马上赶回海湾,将所有的消息传递过来。张振玉听说是老谢亲自冒险将妙清引来此地,知道肯定有他的打算,因此并未贸然采取行动,他们时刻关注着平安城的动静,当了望手看到于万里冲向港口时,马上汇报给张振玉。张振玉别无选择,只能立刻出击!此时的南海船队装备了床子弩和缴获的投石机两大杀器,正是对付小船的最佳选择。巨大的铁箭和石块携带着恐怖的力量呼啸而至,轻而易举的把那些小船撕得粉碎。不到一盏茶功夫,已经有五条船被击沉,其余战船彻底丧失了斗志,在前后夹击下选择了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