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平川作为整个平安体系的二号人物,最近行事越来越低调,人们在仰望江枫的时候,几乎忘记了还有这么一个智慧深沉的老人存在。而这也正是他想要的结果。巡检司的事务对他来说可以说是驾轻就熟,这两年每当江枫不在的时候,平安城的实际控制者就是他。听到江枫的话,谢平川没有丝毫意外之色,他平静的站起来躬身道:“属下遵命!”
江枫从他平静的神态中看出了强大的自信,心中顿时倍感欣慰。此时还没有人知道,早在半个月前,一支被称作“青鸟”的隐秘部队的雏形已经在谢平川亲自主持下建立起来。“青鸟”的总教官由十兵卫夫妇担任,第一批成员多为被江枫救起来的土着青年和难民中的孤儿,经过层层严苛的选拔,才有了十几人的规模,每一个都是对江枫死心塌地,性格坚韧不拔之辈。同时,要求扶桑总掌柜侯青雇佣忍者的信也已经用飞奴传递出去,相信不久就能送到堺港,像十兵卫这样出色的忍者,一年的佣金也不过七八十贯,如此专业而且廉价的细作和刺客,当然是多多益善。
完成了巡检司的改组,“平安军”这个称呼从今日起终于成为正式的称号。江枫自任平安军统帅,军队的副统帅由张振玉担任。平安军将部队分为水陆两军,按照宋初军制,两军各有一位都统制官,陆军都统制由劳苦功高的梁五担任,下辖麒麟营、招虎营和新组建的玄武营。三个营头中,麒麟营和招虎营分别由赵鹤寿和曹友谅担任指挥使,玄武营由梁五亲自指挥。陆军早期的骨干都是常胜军老兵和北地流民,战力虽然强悍,但人数太少,江枫给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保住登州。但这些人与平安城相距太远,为了不产生疏离感,江枫才特地从平安城海狼军和民壮中抽调五百人组建玄武营,平时三个营轮流抽调到平安和登州驻守。在江枫的计划中,迟早要在新南港、澎湖岛这些重要战略据点派兵常驻,但这是长远计划,只能一步一步来了。
相对于陆军,水军则显得兵强马壮,人才济济。水军都统制官由张振玉兼任,于万里、韩松为副都统。江枫把水军分成四支舰队:南海舰队,下辖大小海船十五艘,依然由张振玉统帅,不同于以往止步于占婆新南港,今后南海舰队要直接把船开到满拉加甚至锡兰,可以想象,这条铺满香料和宝石的航线必然会带来源源不断的财富。北海舰队,总纲首为于万里,除了船数增加到十条,还增加了高丽的沿岸港口。新增加的市场虽然不如南海那么庞大,但胜在路途较短,获利也必然极为可观。东海舰队,脱胎于原来的补给舰队,仍由秦贵统领,除了原来的运输和贸易,还比以前增加了控制东海海域的职责,而且所有的见习水手都在东海舰队的船上进行实操。最后江枫把能用来作战的数十艘内河船组成一支江防船队,负责在大江北岸巡逻警戒,接引难民,传递情报,由赵石头统帅。韩松则继续担任水军总教官,负责水军训练。
“还有要讨论的议题吗?”江枫清了清有些沙哑的嗓子问道。“我有话说。”说话的是谢平川。江枫做了个请的手势,谢平川点头道:“咱们平安城现在已经有了一万多丁口,不能像以前一样一个槽子里刨食吃了。”江枫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不由在心里轻叹一声:谢叔,你还是说出来了。只听老谢继续道:“我的意思是,王爷宅心仁厚,以前看大伙可怜,所以每家每户按丁口发给粮食布匹和家什器具,但是如今一切已经步上正轨,再这么干,只会养出奸猾之徒,那黄三就是最好的例子!我提议,今后停止一切免费供应。已有土地按户分配,新开土地按垦殖政策划归开发者所有,每年的粮税按期缴纳。岛上所有商品可以用铜钱和城主府发行的欠条来交易,这样工匠军士们的军饷月钱才有花用的地方,农民们也才有干劲去种出更多粮食。咱们应该让所有百姓都能参与海贸,然后商税额度也要赶紧定下来。咱们要鼓励岛上的人赚钱,也要鼓励他们花钱。钱一旦流通起来,才能让这个化外之地繁荣起来。”
谢平川说的这个道理,除了江枫和孙明悦之外其他人都不是很明白。“谢先生,如果新来的移民没有钱和借条怎么办?”刘四敏问道,“这岂不是要饿死人?”“所有的生活所需,都可以先由城主府借给他们。”谢平川答道:“只要是勤劳本分的正经人,无论如何不会在平安城里饿死!”“谢先生,会不会操之过急了些?”孙明悦迟疑着问道。“是啊,咱们是不是等过个十年八年再放开?”有人低声附和道。谢平川一改往日的低调,大声道:“一点不急!钱这个东西,就像一条龙一样,是个有生命的活物。此时正应该逐渐放手,让它在交换中自行发展,这才能让它活起来,强大起来,最终一飞冲天。若是各位认为谢某有私心,谢某就此退隐让贤!”说罢扭头看向一边,一副乡村私塾里倔强老儒的样子。赵环儿看到往日喜怒不形于色的谢先生竟然这副做派,几乎难以置信,但她再看看江枫的表情,忽然间明白了老谢的良苦用心,他这是抢着当这个坏人啊!“好吧,”江枫艰难的道,他看着老谢后颈露出的几缕白发,眼圈一热,点头同意:“那就……这么办吧!”
会议开了大半天,当江枫走出屋子的时候,已经繁星满天。 饶是他年轻,也有些头晕眼花。刚刚回到房间,就听到有人敲门。“进来吧。”江枫抬眼望去,陆川推门而入,毕恭毕敬的施礼道:“陆川拜见王爷!”江枫将他扶住,问道:“陆先生,有什么事吗?”陆川脸上露出一丝尴尬道:“听说王爷今天在会上任命小人为匠作司副主事,这,这恐怕……”江枫温言道:“先生不必过谦,这个副主事由你来担任,是再合适不过。”陆川连连摇手道:“可是,小人,小人……”江枫知道他要说什么,从怀里抽出一只信封,打开后展开放在陆川面前:“你担心的可是此物?”陆川的眼睛扫过那纸上文字,细长的双眉一挑,那正是当初他写给张俊的一份誓书。“你的事,我已经都知道了,这次我在镇江逗留期间,已经派人与张大人商议妥当,你安心留下便好,令堂与尊夫人即日便可来此与你相会。”
原来,这陆川本是汴梁兴国坊大匠陆兴之子,自幼受家学浸染,于匠作一道造诣不凡。后因陆兴卷入朱勔案,被新皇帝赵桓举家流放浙东洞头岛。陆兴忧愤成疾,竟然在流放的路上不幸病故。只因陆兴生前与张俊有旧,陆家这才得以托庇于张俊帐下。陆川这样聪明能干的人,很快被张俊注意到,然而张俊虽然欣赏他的才气,却又不肯真正重用,只把他当做家奴来使唤。当初派他来江枫这里时,张俊逼着陆川写下誓书,又将他一家老小都掌握在手中,这才放心。这次将陆家整个“买”过来,江枫说的虽然轻松,实际上却是用了巴掌大小的一块龙涎香才让张俊点头放人,这个价格买奴仆,一百个也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