纲首日记
“火种不是一个整体,而是分成两块。一为玉函,一为玉钥。我把玉函藏在密室中,以安绿珠之心,而把玉钥悄悄交给了一个最信任的人保存。那是一位有过命交情的老兄弟,我们曾有一个共同的梦想,改变这个世界的梦想。可惜,一切已成过眼云烟。江枫,你一定要找到他,虽然人海茫茫,但以他的能力,必然不会默默无闻。只要带着朵儿去找他,告诉他是我的意思,他一定会把玉钥交给你。他的名字叫王寅。”
这就是方腊最后跟我说的那几句话。我拿出火种细看,看不出这是一个容器,但在圆润的红玉上确实有一个狭长的凹槽,看来这里就是插入玉钥的地方了。想来只有玉钥与玉函合在一起,才是一个完整的火种。难怪我虽然能感受到碎片的存在,却不能像前两次一样顺利的与之结合。王寅,王寅!哎,想不到兜兜转转,竟然还要着落在王妙青身上!方腊聪明一世,竟也被他当成了棋子,临死前还把他当做心腹之人,真是可叹。这人既然早就能利用小乙将昔日战友吕师囊玩弄于股掌之间,便绝不可能轻易就范,要想得到玉钥,只怕比攻陷高丽王京还要困难些!
我们的热气球正飞在百丈高空之中。我没有沿着海岸前行,而是决心横穿整个天竺大陆和天竺海。我在半夜值守的时候,又做了一次“天眼通”,确定飞行方位。前日已经飞越了大海,如今脚下是大片大片翠绿的密林,如果不出差错,再过两天就能飞到广州了。这气球最差也能日行八百里,而且可以走直线,当初一路走来在风浪中颠簸数月,吃尽苦头,有了热气球只需要短短十几天就够了。回去后我要尽快安排在新南、锡兰、阿巴斯等沿途港口建立气球站,虽然不能运货,但可以大大缩短消息传递和人员运送的时间,只不过空中不像地面稳妥,如果不知道速度、高度和自己的位置,如何引导航路将是一个大问题,最好的办法是有一份完整的航路图,眼下则只能靠多建立一些驿站,一段一段短途飞行,尽量走直线。此事还需回去跟陆川、老于他们仔细研究。
一阵清脆的笑声打断了我的思路。“喂~~!你好啊太阳!”小乙对着早晨初升的朝阳大声喊着。小乙后来告诉我,鹰巢城火种发光的那一刻,她也看到了很多奇异的景象,我想是因为我们的手拉在一起的缘故。可是这事对她来说也就是新奇一会儿,转头就忘了。她就像这早晨的阳光,纯净,温暖,充满活力,总能让人跟着一起快乐起来。我忍着笑,把一张毯子给她披上。如今已经是气球上的第十天,同行的我们都感到十分疲倦,她却仍能保持开心,真是令人羡慕。我忽然想起了环儿。相比小乙,她心里背负的伤痛太多,除了我们新婚的那几天,似乎她从未真正开心过,我真该好好陪陪她。环儿,环儿,离家这么久,终于快要见到你了。
“岳卿,平身吧。”赵构笑眯眯的看着眼前的年轻将领。“谢陛下。”岳飞低头应道,随即目不斜视,恭恭敬敬的肃立一旁。这里是江阴城外的码头。大宋皇帝赵构终于重新踏上坚实的地面,心里着实安稳了不少。
韩世忠按照江枫嘱托,以江南敌军尚未肃清为由,将皇帝在水寨“保护”了整整三个月。直到淮南大半光复,就在皇帝几乎要怀疑他的用心时,韩世忠才宣布附近残敌已经被肃清,亲自送皇帝回到大江南岸。正在江边游弋的岳飞闻讯立刻率领属下骑兵先来迎驾,同时将消息传递给镇江的张俊。赵构对这个最先来到自己面前的年轻将官印象不错,从他站立的角度,可以看到这个汉子质朴的脸上因为激动而泛起的红色。有了之前的教训,他觉得有必要重新评估武人的作用。能力名望什么的都不重要,杨沂中的本领也算不俗,最后还不是起了异心?所以最重要的还是忠诚。
赵构对身边侍卫耳语几句,扬了扬手,侍卫立刻转身,一路小跑着去了,不一会,那侍卫从御舟上下来,身后还牵了一匹白马。这匹马儿通体雪白,高大肥壮,正是韩世忠为皇帝准备的坐骑。赵构微笑道:“岳卿忠勇之心可嘉,朕心甚慰。朕便将自己的坐骑赐予卿,望你精忠报国,再接再厉。”岳飞见皇帝陛下竟然对自己这个小小军官如此谦和,心中感动得无以复加,他不善言辞,只是再一次重重拜倒在地,大声道:“谢陛下赐马!微臣一定誓死效忠朝廷,不负陛下所托!”赵构微笑着命人将他扶起,指着远处烟尘道:“岳卿,你看看,是不是张将军到了?”
果然,来的正是张俊。此前明州高桥一战,张俊亲帅麾下拼死抵抗,终于凭借地利获得一次小胜,将金军阻拦数日,给赵构下海逃窜争取了宝贵的时间。这是金军南下以来,宋军在陆战战场唯一的一次胜利,因此虽然并不出彩,却得到皇帝的高度赞扬,张俊因此改任浙西、江东制置使,除刘光世、韩世忠两军外,其他诸将皆受张俊节制,成为当世三大将领之一。
韩世忠发动横江之战,准备了两个多月。张俊虽然早知道双方兵力悬殊,韩家军急需援助,但始终按兵不动,仅派出岳飞等几支偏师在江南游弋,做出寻机支援的样子,自己又大张旗鼓的向西进军,号称准备收复建康。在装模作样摇旗呐喊方面,他和完颜挞懒两人倒是一南一北,相得益彰。在张俊看来,金军要走,是自己巴不得之事。韩世忠如此以卵击石的行为无异自杀,自己没必要跟着他送死。何况说不定老韩一死,他的部曲地盘还能成为自己囊中之物。然而万万没想到,韩世忠竟然大破敌军!据说仅仅战后韩军战兵每人的赏钱便有十几贯纯铜,七八匹绢帛!按照八千战兵粗略估算,其缴获的财富可想而知!
张俊后悔得连连跺脚:早知如此,自己何必畏首畏尾,让如此大功从指缝间溜走!后来打听到的消息更是令人惊讶,韩世忠之所以能够取胜,是因为江枫的私军联合了张公裕所部水军赶到战场,从后方突袭了金军。而且皇帝随江枫的私军御驾亲征,冒着矢石在第一线鼓舞士气,战后便驻扎江北韩家军大营之中。
张俊凭着敏锐的嗅觉,察觉到了整件事的非同寻常。江枫背景深厚,他是知道的,但这人年纪轻轻居然能掌握如此强大的一支水上武装力量,却是难以想象之事。朝廷如今对地方失去了控制力,虽然还有半壁江山,但因财力枯竭,早已无力支付兵饷粮秣。刘、张、韩等几个大军头全靠拼命搜刮下辖本地民间财富,才勉强养活自己麾下兵马,因此其部曲才被称为“刘家军”、“张家军”、“韩家军”。这江枫区区一个商人,就算再有钱,怎的竟能组织起一支可与金国水军正面硬扛的船队?须知兵器装备可以买,老练敢战的官兵可都不是有钱就能解决的。再者,以他对皇帝的了解,这位天子心里自己的安危永远是第一位的,又怎会做出亲临前线这种事?他砸了咂嘴,念叨着江枫的名字,手握如此实力,又有如此翻云覆雨的本事,这是个枭雄啊!可笑当初自己还以为人家是个没出息的小人物,真是糊涂!
正思忖间,皇帝的身影已经出现在前面不远处,正向着这边指指点点。张俊忙闭上眼睛酝酿了一下情绪,再睁开眼时,细长的三角眼中已经蓄满了泪水,离着老远便勒住缰绳,不等马儿站稳,便一跃而下,哽咽着向前踉跄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