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痕累累的西京城早已疲倦,即使是妙清大师畏罪自杀这样的大事也没有掀起太大波澜。其实所有人都知道,自从城破那一刻起,这个结局便早已注定。身为一国之君的王楷,甚至没有机会亲自看自己的宠臣最后一眼,便草草在诏书上用了玺印,妙清乱臣贼子的名分算是坐实了。
在几位重臣建议下,李资谦难得的显示了一点大度,将枭首戮尸改为火化。当日,城外燃起熊熊烈火,在上万禁军注目下,被素白尸布包裹的妙清就此化为灰烬。在场之人无不感叹,谁能想到,在高丽朝堂呼风唤雨的一代高僧,竟然在短短十数日间便身败名裂,身死狱中,化作一团白灰随风而去。
当江枫的海鹄船停靠在海州时,金友三和谢平川早已跟随大军北上。江枫心急如焚,只得委托当地负责接头的商社掌柜,买了两匹快马,日夜不停的向北急奔。然而当他来到西京城下时,城头早已换了李字大旗。白寿翰、柳旵等数十人的脑袋已经高悬在城门上。远远望去,城门口浓烟冲天,一打听,才知道竟然是在火化妙清大师的遗体!江枫顿时呆在当场,那个挥斥方遒,雄心勃勃的妙清大和尚,就这么死了?
如今线索已经断了,只得先回到西京的麒麟商社铺子落脚,再慢慢寻找妙清遗物。有了金友三关照,城落之后这间商铺始终未遭到乱兵骚扰。江枫被伙计直接带到了后堂。当他失魂落魄的迈步而入时,迎面看到的却是一张带着笑容的苍老面容,他心里一阵温暖,焦虑稍减,叫了声:“谢叔!终于见到您了!您可安好?”
谢平川笑眯眯的起身相迎。他刚刚处理完手头的事情,便接到青鸟汇报,说江枫正在赶来此地,于是特意在此等待。两人情同父子,数月不见,都是非常想念。寒暄几句,江枫便迫不及待的问起妙清的情况。谢平川见他神色郁闷,问道:“大郎,你来到此处,难道是为了妙清?”江枫点头道:“不错,这人手中有拿到第三块碎片的钥匙!”当下便把事情的原委一一道来。
老谢听罢,轻轻拍了拍腿道:“嘿,天意,天意啊!你随我来。”江枫不明所以,正要起身跟随。此时院子里传来一声喊:“江大哥,你去哪了?怎么把人家自己丢在这里啊!”谢平川讶然望着江枫,江枫苦笑道:“小乙这丫头,非要跟着我来。我想起当时她爹特意嘱咐过,去见妙清时带着小乙,他才会把玉钥交给我,便将她一起带来了。”谢平川点点头,推开门,冲着院子中央叉着腰噘着嘴的小乙招招手,笑道:“丫头,来,咱们一起聊聊天。”小乙刚才在前院看货柜里的大鹿茸,抬头发现江枫不见了,便大呼小叫起来。见谢平川也在,登时笑成一朵水仙花,脆生生的道:“谢伯伯,你也在啊!”
谢平川带着两人,穿过一间屋子,来到后面的一间房舍前,挥手让守在门外的人退开,轻轻敲了两下,随即推门而入。江枫看到房间东侧放着一个蒲团,上面端坐一人,面如冠玉,光头僧衣,不是刚刚在城外被火化的妙清又是哪个?
“妙清大师!?”江枫惊道:“这,这是怎么回事?”谢平川微笑点头,让江枫和小乙在旁边坐了,才将如何发现机会开始布局,又通过金友三给李资谦出谋划策迅速击败妙清的过程说了一遍。他讲述时妙清始终闭目打坐,江枫偷眼观察,当说到派青鸟潜入城中点燃火药库时,妙清呼吸忽然粗重了起来,知道他心中必然是怒极,只是不甘心在师兄面前失了颜面,这才强自忍耐。
老谢继续道:“后来,我让人把扶桑忍者制作的一种龟息药送入牢中,这是忍者们潜伏逃生所用的秘药,食之可让人在十个时辰内进入假死状态。师弟果然不甘受辱,主动将药服下,我又派青鸟找了一具尸体剃掉头发,将昏迷的师弟掉了包。”江枫知道,虽然他说的轻描淡写,但这一切动作可都是在重兵把守的异国要害中心之地,即便有这个时代最好的细作,若无完美的计划和长期布线也绝无可能成功。老谢的这一次的成功谋划,可以说对人心的掌握、对事态演变的推理已经做到了极致。
妙清从见到谢平川的一刻起,便怀疑此事背后是他捣鬼,此刻印证了自己的推断,忍不住冷哼道:“师兄好手段!念在你我同门一场,还请师兄赐一杯毒酒,让小弟干干净净的去见师父。”
谢平川摇头道:“临川,我从未想过害你。我之所以要这样做,不但是为了平安城的未来,也是为了完成师傅的嘱托,不让你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此事了结后,我便带你回平安城暂住,你在师傅灵前反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