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回到床上躺下,紧紧闭上眼睛。刚才那红彤彤的太阳,便成了这黑暗人生中唯一嵌入脑海的温暖画面。每天只有见到了朝阳之后,她才能安心的小憩一会。
可是闭上眼睛没多久,她忽然感到一种异样的气息在身边弥漫,似乎有一双眼睛正在盯着自己。她悄悄睁开眼睛,赫然看到一个幽灵般全身素白的人影站在自己床边!安娜的惊呼还没发出来,就被捂住了嘴,一把雪亮的匕首横在了她的脖子上,刀锋的寒气让她的皮肤起了一层战栗,她惊恐的睁大眼睛,与昏暗中匕首的主人对视着。
“布里尼乌斯公爵在哪里?快说!”对方的声音低沉短促,似乎有意隐藏自己的声线,但白色短斗篷下垂下的栗色卷发和修长苍白的手指,暴露了她的性别,这是个女人,会杀人的女人。这个人,正是柏妮娣。
听明白对方的意图,安娜公主绷紧的神经逐渐放松下来,她的眼神由惊恐转为审视,仔细打量了几眼这个正操控着自己生死的女人之后,她悠悠的道:“你找我丈夫?不巧得很,他已经走了。”
“他去了哪里?何时回来?”柏妮娣心中一阵焦躁,想不到千里迢迢跑到这里却扑了个空,江枫和上千族人还在敌人手里,万一找不到救兵,后果不堪设想。
那天柏妮娣与江枫分别后,心中一时颇为踌躇,若是去刺杀塞尔柱人的埃米尔,即便成功,阿尔斯兰苏丹也绝不可能放过知道了如此重大秘密的自己,更不会让帕西人安全离开。可是江枫托付自己的事情,也并不容易。她走南闯北多年,深知在罗马帝国这样等级森严的地方,想要见到一位大人物有多么困难,更不用说让这位罗马顶级的大贵族相信一个异教徒的一面之词,做出带兵奇袭另一国首都这样的重大决定。在她看来,这只怕比刺杀突厥人的埃米尔还要困难些。但柏妮娣很快就释然了,她对江枫的信任是无条件的,既然他让她去,她就去!
柏妮娣混进一支商队,一路向北,边走边打听,终于找到了与君士坦丁堡隔海相望的潘塔克拉托修道院。这里虽然是郊外,但外松内紧,守卫严密。作为杀手的必修课,柏妮娣曾跟长老们学习过四五种语言,当然也包括罗马通用的希腊语。但她的希腊语修习时间尚短,总是带着些波斯口音,想化妆混进去怕是不太容易。于是她趁着夜色翻墙而入,凭借刺客的直觉,她悄悄潜入了这间守卫最严密的塔楼,希望在这里找到想见的人。可惜她虽猜中了位置,却晚来一步,终究是没有见到公爵。
安娜公主此时已经完全放松下来,她坐起身,优雅的拢了一下头发,正色道:“我是尼基弗鲁斯.布里尼乌斯公爵的妻子,帝国的公主,当今皇帝的御姐,安娜.科穆宁。你如果有什么重要的事,告诉我也是一样的。”
能在历史上留下名字的,自非常人,且不论其他,单单一个弱女子面对手持利器的刺客,竟然还能如此从容自信,这位公主的胆魄气度便非常人可及。
柏妮娣稍加思忖,觉得事到如今倒不如说出实情,看看这位公主的反应,也好判断一下事情到底有无可能,便把江枫当初说的话重复了一遍:“我要给公爵大人送一封信,还要请他出兵,去攻打罗姆苏丹的老巢。此时出兵必获大胜,这是公爵大人洗白自己最好的机会!”说完,她便紧紧盯着安娜工作的脸,看她作何反应。
安娜先是惊讶的沉默片刻,然后站起身急切的道:“信呢?快,拿给我看!”此时的她目中精光四射,声音洪亮,似乎一下子回到了玛格纳夫拉宫的大厅里,对着自己的臣子发号施令。
这种气质来自数十年宫廷生活和政治斗争的浸润,甚至让习惯了独来独往的柏妮娣都不自觉的生出强大的压迫感,似乎只有服从这个人的意志,才会令人心安理得。她后退半步,竭力与这种不适的感觉对抗着,摇头道:“不行,事关重大,我要面见公爵本人!”
安娜凝视着眼前的白衣女子,眼神闪烁,片刻后忽然说出了一个名字:“柏妮娣,你一定是柏妮娣!”
“你知道我?!这、这怎么可能?!”柏妮娣难以置信的望着眼前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