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琴海沿岸的天空总是蓝得通透,阳光毫无阻碍的泼洒下来,让沐浴其中的人不得不眯起眼睛,才能看清远处的风景。柏妮娣藏在一片灌木里,蹙眉望着百步外罗马军那闪烁的鹰徽。
作为一个顶级刺客,柏妮娣从不缺乏耐心,但现在形势不同以往,她的时间实在不多。数了数日子,已经跟随罗马军行进十几天了,仍找不到机会刺杀皇帝,让她有些心浮气躁。
之所以行刺如此困难,除了皇帝身边那支精良的瓦良格卫队,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布里尼乌斯公爵似乎也察觉到她或许要对皇帝不利。
这些日子,布里尼乌斯公爵总是与皇帝形影不离,柏妮娣知道他也是一位剑术大师,自己既不想杀他,也未必是他对手。机会只有一次,她只得继续潜伏。自出道以来,自己的行动还从未如此束手束脚,她轻轻叹了口气,也不知江枫和被困的族人现在如何了。
罗马大军进入乞里西亚后,加快了前进速度,终于在边境遇到了正准备回国的安条克公爵雷蒙。
双方都憋足了劲儿,也不多费口舌便迅速接战。一番混战下来,雷蒙毕竟兵少,吃了点小亏后转入防御,双方一边小规模战斗,一边坚守本方营地,都在等待合适的决战机会。
但是经过了长达十余天的对峙,安条克军忽然向皇帝发出了战书。显然,后方被突厥人袭击的消息传到了这里。
面对敌方的骚动,皇帝拒绝了布里尼乌斯公爵带兵出击的要求,反而好整以暇的与一众大臣在营地中欢宴,对雷蒙的挑战更是不加理会。
罗马军的营地极为坚固,人数又占优势,雷蒙几次偷袭挑衅均遭失败,无奈之下,只得准备在夜间悄悄撤军,可就在他们撤出营地后的那个黎明,数万早已枕戈待旦的帝国军突然呐喊着冲杀过来,军心浮动的安条克人全军覆没,雷蒙公爵仅以身免,只带着十几个骑兵逃了出去。
罗马军趁大胜余威,浩浩荡荡杀向安条克城。五天后,罗马前锋已经到了城下。突厥人不出所料的早已撤退。
这座多灾多难的城市还没来得及喘息,便又被更强大的敌人包围起来,而这一次外援断绝,内无战心,看来安条克已经注定要成为皇帝囊中之物了。
约翰.科穆宁微微抬头,眺望着这座从他父亲那一代人便开始梦想收复的雄伟城市,良久不语。寥寥无几的花白头发在乱风中浮动,谁也不知道这位罗马皇帝心里正在想什么。
罗马禁卫军大统领,突厥人阿克苏赫看了一眼皇帝的背影,忽然回想起几个月前似曾相识的一幕。
那一日,圣诞弥撒刚刚做完,皇帝在昏暗的更衣室单独召见了阿克苏赫。
这里没有仆人,皇帝自己将外袍解下,阿克苏赫自然而然的伸手接过来,一边说道:“陛下,安娜通过一位修士给曼努埃尔殿下送去了她刚完成的一本《阿莱克修斯传》作为生日礼物。看来,她还是不死心啊!”
皇帝伸手将沉重的皇冠摘下,放在桌子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他揉着酸楚的脖子,没有说话。他已经老了,干瘦的躯体却不得不继续承受这沉重的负担。
“臣想......如果布里尼乌斯大人在出征时不幸死于安条克城下......这样一来,即解决了君士坦丁堡最大的隐患,也能以此为借口清除雷蒙家族,将安条克彻底吞并!陛下,事关罗马的兴衰......”
皇帝抬手止住了阿克苏赫的话。他依然沉默,只是微微仰头看着墙上狭窄的窗口,那里正有一束光投射进来,照亮了方圆尺许的地面,却将周围的空间衬托得更加黑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