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华的病房里, 静得只有微微的风槽声, 还有偶尔传来衣料翻动时的摩擦声。
冬夜的凌晨,不管室内多暖和。可那令人瑟瑟的寒意, 还是有那个能耐乘虚而入,给这冷寂抹上几分凄然。
林学东高大的身躯, 在小小的陪护床上辗转。他会时不时地观察一下, 病床上安眠的小女人。
薄唇紧抿,白皙的俊脸上忧心忡忡, 眼神悲伤。
好不容易才有了孩子,还来不及高兴。
还以为跟刘思思之间, 终于得到了爱情结晶。将来便有了无法解脱的纽带, 可是……。
林学东悲凉地长呼,黑眸望向窗,眼中如夜色般看不着光明。
“妈妈……,我在这儿呢,妈妈……。”
“思洋,你在哪儿?我找不着你啊!我的孩子,别藏着,好吗?妈妈害怕,思洋……。”
“妈妈,对不起……。”
“不!思洋,是妈妈没保护好你。乖孩子,别走……,别离开我们……。”
昏黄的光线下,女人眉心紧拢。眼角无声地流下两行清泪,闭合的双眸间流露出一股浓浓的悲伤。
撂在身侧的小手攥拳,手背上传来的痹刺, 似乎也掩盖不过梦里的那份悲痛交集。
眉心被一道轻柔带着温感的力量抚平,手掌也是被一股温暖包裹着。理应是能缓过去的, 可脑海中反复地绕着最后的那句话。“安排药流吧,孩子不能留。”
那是把多么熟悉的声音? 它总是带着令人无法抗拒的温柔, 感性得撩人心扉。
谁会料到, 他口中所决抉的, 却如一道淬了毒液的利剑。无情地剌穿她的心房。
刘思思越想越寒心, 仿如置身于冬夜的凛风中。整个人, 整颗心都被削得粉碎, 血肉模糊。
浑身冷得发抖,手也动了下想甩掉那讽刺的温度。手背上的扎针传来锐痛, 令女人不得不睁开眼睛。
她看到了那张熟悉, 却看不进心里的脸凝在头顶。在柔和的光线中, 显得格外朦胧。
林学东低着头,明明声音里压抑着什麽,可总能将温柔和深情演绎得无可挑剔。“思思,你醒了?感觉怎样?是不是很不舒服。”
他问着便又抬起了手,想去探探刘思思冒出薄汗的额。眉宇间的忧伤, 在女人冷漠的眼底形成了莫大的讽刺。
知觉渐渐恢复,下腹流动着令人不安的温热叫刘思思绝望。
巨大的悲痛从心尖蔓延开来,眼眶红了,鼻子也酸得难受。她其实不敢问,却将干涩的唇瓣残忍地张开。“我……怎麽了?”
林学东伸过去的手顿了顿,刚好挡住了彼此的视线。薄唇随之抿紧,手还没有碰到女人就见到她侧了侧脸,明显是要躲开。
“思思……。” 他一声轻叹,温柔地扫了扫她的短发。放下大掌那瞬间将眸底那道神伤强行收回,露出一抹溺宠道。“你受了点惊吓,加上生理失调,需要好好休养一段时间。”
生理失调?!
刘思思的心瞬间冰封,带着质疑的目光冷冷的盯着他。看着他依旧的柔情满脸,谁会料到那藏在面具后的险诈!
“怎麽了?是不是还觉着不舒服?” 男人蹙眉,柔光之中流露出来的紧张几可乱真。
点滴里添加了镇定和止痛的药效,就是想减轻刘思思流产后的不适感。他并不打算让她伤心失望,这个孩子真的让人心疼。这种痛苦, 由他一个人默默承受就够了。
刘思思目光凝住, 心头一阵压抑难受。喉咙像是被人掐住无法呼吸。
她想推开这个虚伪的男人, 被子下的手缓缓地蜷拳。可是此刻心身乏力, 那头被困在心中的恶兽, 几欲发出绝望的嘶吼。
他为什么要打掉孩子? 为什么要骗她?
为什么还要在自己面前假仁假义?
她努力地说服自己, 可不管怎么看, 怎么都无法从他的神态自若中, 找到半分蛛丝蚂迹来。一股子疼痛得让她窒息, 像骤然间光着脚踩在碎裂的玻璃片上, 痛彻心痱。
刘思思无力地偏开头, 带着失望的眼神瞥出窗外, 眼圈不争气地红了。 “我好累。”
已经挣扎过好多回了, 真的累了, 不想再面对了。
她再也说服不过自己的心了, 即便爱得难以割舍! 可这段关系, 这份感情她再也承受不起了。
睁着眼, 外头的天黑暗无光。
闭上眼, 看到的同样是深渊之墨。
林学东在她重新闭眼的那一瞬, 痛苦地咬紧唇瓣。
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份痛苦的滋味, 看着心尖上的女人受伤受累, 看着那个得来不易的孩子离他们而去。作为丈夫, 作为父亲, 他是心如刀割。
当看到李松泽甩过来的那份检验报告, 以及听取主治医生的分析方案时。林学东是真体验出了一回, 什么叫做灵魂出窍。
胎儿五周, 可惜是宫外孕。
他记得从港城回来后的那次, 带着忏悔的心情。在完事后, 久久都不舍得离开她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