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的蜡烛燃了一夜,宫人又轻手轻脚地换上一根新的之后,小心翼翼地从房里退了出去。
顾骁一只手抵在额头上,阖着眼,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眼睛下面映透出一层淡淡的青乌。
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冷风呼啸着灌进屋里,带进来一股潮湿气,进来的人又反手将门阖上。
“是童福全把你叫过来的?”顾骁没睁眼,平声问道。
顾声嗯了一声,拉了把椅子到书桌旁,自顾自地坐下。
顾骁叹了口气,缓缓抬眼看向他,“嘴碎的家伙,亏我还特意和他交代,让他别去打扰你。”
顾声的身量看起来又消减了不少,白发松垮垮地用根簪子挽在头上,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脸色看起来比彻夜未眠的顾骁还要差上几分。
顾声说道:“明磊的事我听说了,从他府上回来的御医说刺伤他的匕首扎的偏了点,没伤到要害,但是匕首上抹了东西,虽不致命,却也得叫人昏睡上半个月,等他醒过来,北莽使者应该都离开燕京了。”
顾骁微微颔首,“我知道。”
顾声说道:“你如今是个什么想法?明磊这一睡,应该是无缘太子之位了。”
顾骁淡声道:“意气用事,有勇无谋,鼠目寸光,明磊就算是醒着,我看这太子之位也到不了他的手上。”
顾声轻声道:“你这话说得是不是过于重了。”
“我有哪一点评价错了吗?”顾骁冷嗤一声,“我让明磊,衡儿,慎行一同前去招待北莽使者,朝廷里是个人都能看出来我是个什么意思。”
“衡儿和慎行这段时间在忙什么,他又做了些什么,真当我瞎了眼看不到?磊字军现在一半驻扎在燕京城外面,另外一半,怕是已经被他暗度陈仓到我的眼皮子底下来了吧。”
顾骁一巴掌拍到桌面上,恨铁不成钢道:“在这种时候他居然能遇了刺,不是蠢是什么?”
“亏得我原本还对他报了点期望,想瞧瞧他打算用什么法子和衡儿慎行争这个位子,现在看来,我把他扯进这场争斗中来还真是多此一举。”
顾声温声宽慰道:“冷静点,明磊不行,不是还有衡儿和慎行么,话说,太子的位置你不是一开始就打算好要给衡儿了吗,怎么又反悔了?”
顾骁长出了一口气,慢声道:“衡儿的性子太软了,这么久了我都没从他身上看出一点杀伐果断的气势。”
“如今天下需要的是一个仁德之君,这话不假,但南蛮和北莽也一直对大燕虎视眈眈,若是南蛮和北莽能继续这么安分守己下去,衡儿必定是一代贤德君王,助大燕休养生息国力昌盛。”
“但若是南蛮和北莽有异动呢?以衡儿现在样子,我要怎么相信他有抵御外敌死守国门的魄力。”
顾声若有所思道:“所以你又把主意打到了慎行的身上?”
“慎行绝对不可能是大燕未来的君主。”顾骁冷声道,“太子之位就算是给了序淮,也绝对不能交到慎行的手上。”
顾声啧了一声,“你选太子就选太子,往序淮身上扯什么。”
顾骁缓声道:“序淮身上流的也是咱们顾家的血,如果衡儿真的难当大任,我选序淮当太子……”
“你敢!”顾声怒目瞪向他,“你要是把序淮拽进顾家这坑浑水里,我饶不了你,序淮如今姓颜!”
顾声病白的脸颊上被气出了一层薄红,顾骁的音调一瞬间软了下去,“好好好,我不打序淮的主意还不行,你消消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