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三桥的话说完,好一会儿都没有人再开口。
银白的下弦月像是被人咬了一半后扔在头顶的一般。
邱锁云身后的士兵是她来燕京时,永信王怕她出事,让她偷偷带过来的,这会儿都默默垂下了头。
赵大白这边的人听完心里也不是滋味儿,你看我我看你,再看向对面的人时,眼底都带上了几分同情和惋惜。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当初打天下的时候永信军为先皇出了不少力,生生把南蛮打怕三十年,邱老将军在世之时,以边境为线,南蛮不敢越雷池一步。
谁能想到邱老将军一死,不仅南蛮又卷土重来,连大燕这边也变了脸,真是让人唏嘘。
太平本是将军定,不许将军见太平。
花轻素压低了声音与赵大白道:“回去之后好好叮嘱一下你的人,今晚的事绝对不能外传出去。”
赵大白应了一声,“放心,我心里有数。”
赵大白说完,心底还有不解,“先皇这么做,就不怕把永信军逼反?”
花轻素没说话,还是顾堂卿与他解释,“永信军与南蛮有血仇,不共戴天的那种,所以永信军无论如何都不会去投靠南蛮,至于大燕这边……”
顾堂卿顿了顿,也不好说得太明,“邱家人可是一战死,第二天援兵就到了。”
花轻素看了顾堂卿一眼,赞叹道:“你对他可真好,他问一句你解释一句。”
顾堂卿温声道:“他刚刚救了我。”
赵大白笑道:“嗨,以后都哥们儿。”
花轻素:“……?”
邱锁云显然也受了不小的冲击,握剑的手止不住地颤抖,双眸赤红,几乎要把银牙咬碎。
她这十几年一直以为邱家只剩下父亲邱昀泽一人,父亲软弱难当大任,每每朝廷有钦差使者过来探访表现得都像一只软骨臭虫,伏低做小,媚态极言,哪有半点亲王的脸面。
她以为是邱家辜负了永信军,拖得永信军也跟着丢了脸,谁能想到其中还有这么一道波折。
她最看不起的父亲成了英雄,最崇敬的大燕开国君王成了小人。
邱三桥缓下声音,语重心长道:“锁云,永信军名声太盛,邱家又总是与永信军绑在一起,为了同时保住邱家和永信军,昀泽这些年付出了太多心血。”
邱三桥把视线投向邱锁云身后的士兵,慢声道:“你现在是要让他这些年付出的心血付诸东流吗?”
邱锁云身体一僵,对上邱三桥的目光,默了默,又一一从花轻素等人的身上扫过,微微抬了抬头,神色疲倦地笑了一声。
“邱三伯,我回不了头了。”
东西南北四个城门都被她和顾慎行的人守着,因为她来时带得人手不够,老永信王经营在城里的暗部也都露了脸,数量足够抵得上半支军队,倘若收手,无论如何她都和顾骁解释不清这些人的来历。
邱三桥蹙眉道:“锁云,你如果现在收手,带着永信军进宫护驾,或许还有将功补过的机会,我会向陛下求情……”
“求情?”邱锁云歪了歪头,面无表情地瞧着他,“为什么要求情?”
“大燕负我邱家,顾家负我邱家,我们凭什么要向他们讨饶?!”
邱锁云的大拇指轻轻摩挲着剑柄上的花纹,“顾家的人今晚基本都在宫里,顾慎行不会让他们有命活着从皇宫里走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