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西沉,天边微微泛起点白。
宫道上横七竖八躺了很多尸体,交叠着拥挤在一起,血水将砖缝填满染成黑色。
顾慎行和几个心腹被抓了活口,剩下那些追随的虾兵蟹将则都倒在这不过百米的宫道上。
颜序淮小心翼翼地抱着怀里的人,顺着宫道往外走,一步一步走得缓慢,生怕惊扰到她。
“阿素,我们回家。”他没有低头,轻声说了一句。
周围并不安静,花景俞喊着花轻素的名字,恸哭着要扑过来抢人,被顾衡和顾常悦抱着腰联手拦下。
宫道上的士兵们移开视线,沉默地让出一条道来。
颜序淮谁也没看,眼睛好像在盯着前方,又好像没有,他甚至连一滴泪也没落,神色麻木地顺着那长长的宫道这么走着。
远处,太阳还没从东山下升起来,只在山边涂了一抹红,每走一步,四周便亮上一分,天上这会儿一块儿云都没有。
昨夜已过,今天应该是个难得的大晴天。
就像他当初跟母亲探完监从大牢出来那天一样。
就像他自己一个人从扬州带着遗物往燕京走时一样。
一样。
都一样。
*
太医刚从御书房出来,迎面撞上顾声,恭敬地低了低头,快步走了。
顾声迈进屋里,向坐在御案后的顾骁问道:“如何了?”
顾骁揉了揉眉心,疲惫地颔首:“大燕和南蛮斗了这么些年,慎行这点控制人的蛊毒解起来不费劲。”
顾声嗯了一声,“邱锁云听到风声带着一队人马逃了,但抓到了邱平,萧世勋已经带人去追了,永信王那边也派人传信过去了。”
两人沉默了片刻。
顾骁问道:“如何了?”
顾声静了少顷,闭上眼摇了摇头。
*
丞相府很少有这么热闹的时候,上次有这么多人来,似乎还是办喜事那次。
花轻舟下了马车,脚步匆匆地朝丞相府里走,脚步虚浮,过门槛的时候被绊了一下,脚一软险些扑到地上,被旁边伸来的一只胳膊及时扶住。
顾衡低声道:“别慌。”
花轻舟深吸了口气,向管家问道:“轻素呢?”
管家眼睛有些红肿,闻言,声音沙哑地回道:“夫人在卧房。”随后亲自领她过去。
花轻舟进到卧房里时,屋里几乎已经站满了人。
顾宁和柳若英已经快哭岔气了。
柳煜将顾宁带到一边坐下,轻轻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柳若英把头埋进池誉怀里还在咬着牙小声哽咽。
花景俞很高大的一个人,这会儿缩成一小团,坐在角落的椅子上沉默地低着头不敢抬起来。
顾常悦站在一边陪着他,时不时擦两下眼睛。
赵大白一声不吭地立在床边,垂着眼盯着床上的人发愣,僵直得像块木头。
桂娘和小红没进屋,在屋外的台阶上抱着对方掉眼泪,傅怀生守着她们俩。
花轻舟慢慢朝床边挪过去,床榻上,颜序淮将头搁在花轻素头顶,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安静地将人圈在自己怀里。
花轻素闭着眼倚在他胸口,像是睡着了似的,心脏的位置开着一大片娇艳的花。
花轻舟又吸了口气,试探地唤了一声:“轻素。”蓦地红了眼,不忍地偏过头,用手背抵住嘴唇。
顾衡等在门外没有进来,仰头看了看,这会儿不知从哪儿冒出些细小的云片,拥了几朵在太阳边上,阳光明媚,天色大亮。
屋里不能一直干围着这么多人,要做的事还有很多,花轻舟最先冷静下来,撑起场子,将人一一劝了出去,只留下颜序淮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