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由自主的闭上眼眸,静静的坐在地上,享月光洗礼笼罩,受微风轻拂面庞。
这一刻,午夜刚过,十八岁已至,灵魂深处的轮回封印便被解开,前世记忆如泉水般在识海内涌动,所有道法与修为尽皆层层觉醒。
群鬼没有出言打搅,道长显然太累了,是该好好休息一下,且由他睡一觉吧。
不多久,冯炎便已尽数觉醒前世的记忆;他的嘴角掀起,流露一抹意味不明的苦笑。
这坎坷的命运真是爱捉弄人,没想到自己居然就是阴灵们憎恨的魔贼:风炎。
真是难以置信。
小道士缓缓睁开眼眸,眼神清澈而又沧桑,沧桑之中又有一丝冷漠。
他看了看聚在林间的阴鬼们,感到可怜又可笑;自己堂堂仙人,居然会在这“落雁山”,帮他们炼制栖魂的木偶。
前世的暴戾影响着自己的情绪,驱使自己放弃这些可悲的山林野鬼,甚至为了痛快,还想放把火烧了这片血林,烧了整座落雁山,使所有可怜虫都无家可归。
然而这一世的纯良也影响着自己的情绪,冯师尊是个君子,悬壶济世、温良敦厚,跟随他修行十八年、云游四方,自己学到了很多,相比坎坷且痛苦的前世,自己更为深刻的体会到了民间疾苦。
善弱是罪,所以前世渴望力量,渴望成为那唯一的生还者,并以变强为人生准则且不择手段。
原来恶,也不是一件正确的事情;那王云、无名固执于正道,偏要跟我做对,原来是这世间,的确还有愿为苍生而死的人,就如同自己的师尊。
细细想来,感到可笑又可悲;风炎的精神驱使自己重入魔道,而冯炎的精神又要求自己坚守师尊的道义礼法。
究竟该选择哪一条路?
小道士仰望夜空,心中问那清冷明月。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世事如两分,有阴必有阳,有善必有恶;自己经历过大恶的一生,最终在“地狱”受刑赎罪,早知极恶非道。
奈何桥头,饮“孟婆汤”之时,还曾感叹:“前世没什么爱与恨,倒是受了诸多苦。但愿来世平平淡淡,不用经受那么多风浪”。
冯炎不愿再做大恶之人,只愿隐居山中,平平淡淡。
他低下头,再看了一回林中的阴鬼,它们望着自己,犹如看待救星一样,祈盼栖魂的木偶能够尽快完成,不用再受日月风雷的侵蚀之苦。
暗暗一叹,前世在鼎雨洞府斩杀了所有试炼者,却最终在鼎雨洞府内受刑赎罪;而今生刚刚觉醒记忆,便要面对这茫茫阴灵,八百年前的水云国,自己的罪孽的确还没有偿还。
冯炎低下脑袋,目光转回身边的木头上面,继续雕刻制作。
虽然觉醒了前世的道法与记忆,但今生的躯体仅是“灵将”修行者,体内并没有足够的“能量”可供调用,因此速度依旧,并没有提高多少。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草地上的木偶又慢慢多了起来。
鬼少女疑惑问:“冯炎,你刚刚在想什么呢?”
想了想,笑答:“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你的故乡在哪?”
“我自幼跟随师尊云游四方,四海为家,刚来落雁山不久......”
由于十分了解魔教,不免有些落寞道:“我是思念师尊,他老人家思想深远,但修为不足,与魔教争战,凶多吉少,说不定现在已经辞世”。
众鬼皆叹息,说些安慰言语。
冯炎的心境格外平淡,居守山中,安静雕制木偶,任凭星辰轮转,风月四时,也没有再动摇自己的内心。
蓦然回首往事,奈何桥头许下的期盼,已然得到。
平平淡淡才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