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奶奶,你怎么了,奶奶~~”
小姑娘又哭又叫的,仿佛老太太不是咳嗽,而是要死了一般。
“姐姐,我奶奶咳嗽的厉害,能借你的搪瓷杯喝口水吗?我们出门急带的东西不多,忘了带水杯了。”
老太太的咳嗽声可和陈平陈耀那种带着羞涩,为了提醒他们的干咳不同。
时嫣听到老太太的咳嗽,就能听到她嗓子里仿佛卡着陈年的老痰一般,光想想,时嫣脑子里就有了画面,嗓子都感觉到有些不舒服了。
时嫣下意识的伸手就拿起了桌上的搪瓷杯,在小姑娘的期待的眼神中,自己先喝了一口。
“姐姐,能给我奶奶喝一口吗?”
小姑娘又哭着再次开口,那双眼睛也是满是祈求的看着时嫣的方向。
本来时嫣经过了上厕所蹲坑的兵荒马乱,本事决定能不喝水就不喝水的,尽量减少上厕所的频率。
可是在这小姑娘祈求的目光下,时嫣硬是把杯子重新端了起来,一口气将搪瓷杯里的水,喝了个精光。
不是因为时嫣小气,也不是因为她不想和陌生人共用水杯。
完全是因为,时嫣觉得这祖孙俩不怀好意。
刚才她不让小姑娘爬上床靠近自己,这会儿老太太才说一句话,就咳嗽的要死要活了,时嫣是真有点不信。
还想用自己的搪瓷杯喝水?也不知道这祖孙俩心里到底在谋算着些什么?
“不好意思啊,我嗓子不舒服,一不小心将水给喝完了。”
“你奶奶要是咳的实在受不了,你不如直接领着人到餐车去喝水,那边的乘务员估计很愿意借杯子给你奶奶用。”
已经确认两人接近自己是有问题的了,时嫣这会儿回话的语气就显得格外的冷漠了。
小姑娘没想到自家奶奶都咳的满脸通红了,时嫣竟然一点怜悯之心也无,还带着泪的面上浮现明显的怔愣。
而就在她正对着时嫣发呆的时候,一旁的老太太都看不下去了,也顾不得时嫣正看着她们。
她边咳嗽,边伸手狠狠的在小姑娘的胳膊上用力掐了好几下。
小姑娘被掐疼了,一下就回了神,接着“哇~”的一下哭的好大声。
“谁啊?”
“谁家娃在哭?”
小姑娘的哭声又响又尖又利,堪比魔音穿耳,很快就有好几个人堵在了时嫣他们这节车厢的门口。
当看到车厢里有个老太太正咳的撕心裂肺的,仿佛随时要撅过去。
而小姑娘贴在老太太旁,张着嘴哭的凄惨无比。
再对比时嫣正面无表情,事不关己的靠坐在下铺上,没有任何的动容。
很快就有人站出来打抱不平:
“你这女同志是怎么回事?”
“没看到老太太情况不好吗?小娃娃哭的这么惨,你连安慰都不知道安慰的吗?”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冷血,长的人模人样的,心怎么就这么冷!”
打抱不平的人,上来就是指责,让时嫣十分不爽。
但老太太的咳嗽,小姑娘的哭声,就和交响乐一样,停都不停一下,时嫣实在不想扯着嗓子和这些人解释。
干脆将自己手里拿着的搪瓷缸高高举起,然后直直的就朝着老太太和小姑娘的方向砸去。
堵在车厢门口的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就看到刚才还在咳嗽的老太太,还有哭泣的小姑娘,纷纷止了声。
然后祖孙俩很是默契的就朝着车厢门口的方向躲去。
搪瓷缸砸了个空,落在地上发出“叮铃咣啷”的声响。
“老太太嗓子不舒服,咳的厉害。”
“她孙女找我借水喝,但大家也看到了,我杯子可是空的,可没水能借给她奶喝。”
“我让小姑娘带着她奶到餐车去喝水,那边有水杯用。”
“我意见都提了,是他们祖孙俩不动弹,一个咳的仿佛要把肺咳出来,小姑娘干脆嚎啕大哭。”
“我们见面不过半小时,我又不欠他们祖孙的,难道还要我一个残废爬去餐车给他们倒水吗?”
时嫣趁着这一搪瓷杯的威力,对着暂时安静下来的几人,解释了一下车厢里刚才发生的事情,说话的时候还特意拍了拍一旁的轮椅。
免得这些自以为正义的人瞎了,这么大的轮椅绑在这,还以为她装瘸。
刚才最先站出来指责时嫣的几人,当看到轮椅时,面上都有些讪讪的,甚至有站的比较靠后的人已经转身离开。
眼看着场面被时嫣控制了下来,本来已经止住咳嗽的老太太就又咳了起来,而小姑娘这会儿虽没有嚎啕大哭,但也依旧抽抽噎噎的。
“我弟弟丢了,解放军叔叔让我们在这等等,所以我和我奶不敢走远,我不想哭的,我只是害怕~~”
“呜呜呜呜~~~”
“呜呜呜呜~~~”
小姑娘哭的伤心,但时不时向时嫣瞟来带着怨毒的眼神,真是藏都不藏了。
“哎呀,你们就是丢孩子的祖孙俩?”
“孩子还没找到啊,也是可怜!”
“小姑娘,你别怕,既然解放军叔叔去帮你找弟弟了,就一定可以找到的。”
这些人看小姑娘可怜,就都忙着安慰起哭泣的小姑娘了。
而时嫣作为旁观者,眼看着老太太又伸手偷偷掐了小姑娘的腰,小姑娘就仿佛接到了暗号一般,又接着开口。
“我奶奶咳嗽的厉害,有没有好心人,能给我们一口水喝,求求你们了。”
小姑娘说着话,就直直的跪在了地上。
围观的几个乘客,立马往边上闪开,毕竟这个年代下跪这一趟,没人愿意受。
而就在这时,围观人中,一个和时嫣一般大的,穿着身崭新绿军装的女同志,满脸疼惜的走到了小姑娘身边,然后将人扶了起来。
“小姑娘,你别哭,你带着你奶奶跟我走吧。”
“我所在的卧铺车厢,离这里也就几步路的距离。”
“要是解放军同志找到了你弟弟,在我所在的车厢也一定听的见。”
“而且那边车厢就我一个人,正好让你奶奶喝了水之后,能躺着休息会儿。”
小姑娘得了绿军装女同志的邀请,先将视线转向老太太,见老太太轻微的点了点头之后,她才再次看向绿军装的女同志。
“姐姐,谢谢你愿意帮我,那我们走吧。”
祖孙两人被人领走了,堵在车厢门口围观的人也散了,而时嫣这也终于恢复了清静。
只是时嫣已经确定了这祖孙俩有问题,也不想那穿绿军装的姑娘,因为一时的好心,出现什么意外,所以这会儿时嫣连书都看不进去了,只能再次期盼周兴学快点回来。
因为焦急,时嫣的视线一直都放在车厢门口的方向。
每当有一人出现在车厢门口,时嫣都会第一时间看向那人的脸,好确认是不是周兴学回来。
只是左等右等,没等来周兴学,却又发现一个行迹可疑的人。
这个人是个年纪大概40来岁的中年男子,长相看着十分憨厚老实,他穿着一身破棉袄已经从时嫣所在的车厢路过了三次了。
虽然这人三次路过都相隔十来分钟的样子,如果不注意,其实这个频率也算不上频繁。
毕竟这边连着的都是卧铺车厢,大部分人都在做自己的事情,根本没人注意车厢外路过了哪些人,路过了几次。
可这人可疑就可疑在,他前两次路过的时候,是那副破棉袄忠厚老实的扮相。
最后一次路过的时候,却换上了一身考究的中山装,脸上还带了副金属框的眼镜,让他整个人的气质一下就大变样了。
在火车上换衣服的人不少,毕竟是长途,爱干净讲究的人,多带一身外衣替换,这很正常。
但像这个男人一样搞大变装的人,一看就是有问题。
所以时嫣这会儿想要见到周兴学的心,就更加急迫了。
这会儿时嫣也有些担忧,周兴学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都没回来,是不是遇到事了。
就在时嫣在心底纠结,要不要自己挪到轮椅上出去看看时,久等不回的周兴学终于是拿着暖水瓶和搪瓷盆回来了。
“媳妇儿,着急了吧?今天有个老哥拿了好多暖水瓶去打水,我在那排了好久才轮上我。”
“诶,那祖孙俩走了?是孩子找到了?陈家那两兄弟怎么没回?”
周兴学一进车厢,就看到了落在地上的搪瓷杯。
他虽不知道杯子是怎么落在地上的,但他却不打算问,免得时嫣会联想到她的身体没办法挪动,也没办法自己亲自捡起掉落的杯子而难过。
“兴学,我和你说.......”
时嫣将刚才车厢里发生的事情,以及她自己的猜测全和周兴学说了。
只见周兴学沉默了片刻,表情有些凝重:
“媳妇儿,我得赶紧去把陈平陈耀叫回来,还有不到一个小时,火车就要到下个站点了,得在火车停下前,让他们能提前有个准备。”
“说不准那老太太丢孩子的事,也不一定是真的。”
“媳妇儿,这暖水瓶里是我刚装满的开水,等会儿在我没回来前,要是有人要对你不轨,你就拿开水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