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兴学的手被个才见了一面的人握着,他第一反应就是想甩开,可当对上老人家感激的视线,苍老的容颜,他最终只能强忍着。
因为要牵着赵老头,周兴学只能按着赵老头的步伐走。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像赵老头说的,在冷风中冻狠了,他这会儿走路早没了刚才双手背后的干部样,而是颤颤巍巍的抓着周兴学的手,一步路的距离要走个三四步。
从赵家传摔倒的位置,再到赵老头家门口的凳子,这段路最多十来米,可赵老头硬是拉着周兴学走了5分钟,才在周兴学的搀扶下,坐上了板凳。
“小同志,谢谢你啊。”
“就是我那儿子,也麻烦小同志将人给扶起来,也不知道他伤在哪了,我这一把年纪除了添乱,也帮不上什么忙。”
赵老头虽然已经被搀扶着坐下了,可拉着周兴学的那只手却一直没松,反而他走路时还时不时揉揉腰间的那只手在坐下后空了出来。
此刻正一边说话,一边用空出来的那只手在周兴学手背上拍抚,时嫣从窗户里看出去,只觉得是老人家正语重心长的在感谢周兴学。
而作为被感谢的当事人,周兴学能百分之百确定他全身的汗毛估计都立起来了。
也不知道赵老头是故意的还是无心的,分明看着赵老头是在轻拍他的手背,可他却感觉赵老头粗糙的掌心,一直在自己手上摩挲。
“没事,我还是先去看看您儿子现在是什么情况。”
周兴学面上依旧是一副好好青年的样子,毕竟在不知赵老头是不是故意的情况下,他大咧咧的喊出自己被个能当自己爷爷的老头子骚扰了,实在听起来有些丢人。
所以周兴学只能装作不在意的将赵老头的手拉开,接着就像很是焦急的来到还趴在地上不动的赵家传身边。
“呼~~~~”
“呼~~~~咕噜咕噜~~~”
“呼~~~~”
“呼~~~~咕噜咕噜~~~”
周兴学一走近,就听到了一声高于一声的呼噜声,瞬间就无语了。
再看看刚才还哭哭啼啼想救儿子的吴翠菊,这会儿正挂着一张慈母脸,不哭不闹,还试着用她那还算圆润的身体给睡着的赵家传挡风。
“婶子,还需要我将人扶起来吗?”
吴翠菊看着还趴在地上,实际睡着的儿子,犹豫了片刻后,还是点了点头。
赵家传虽然体型严重超重,但周兴学从16岁开始就没少搬搬扛扛的,力气并不小,所以他稍一弯腰伸手,就将赵家传拉离了地面。
可能也是察觉到了身体的变化,本来已经睡着的赵家传一下就醒了过来。
只是可能刚醒,赵家传一时没搞清楚现在的状态,在周兴学还想着将人拉着站起来时,赵家传不仅不出力稳住重心,反而开始不停的挣扎。
周兴学一时不察,差点松手,让赵家传那张不太好看的脸,继续和大杂院的石板地面,再来个亲密接触。
“别乱动!”周兴学的语气很是严厉。
似乎这一声真的起了作用,赵家传的手脚停止了胡乱的舞动。
但他那张从摔倒后就一直没露出来的脸,随着赵家传费力的抬头朝着周兴学看来,而暴露了出来。
赵家传的五官都是小小的,小的看不见眼白的眯眯眼,小的没了鼻梁的蒜头鼻,再加上又小又薄红嘴唇,最后配上唯一遗传赵老头那又粗又黑的眉毛。
周兴学这是第一次想失礼的用滑稽这个词,来形容一个人的脸。
而这张脸的主人,在和周兴学对上眼后,却露出了一个带着点痴迷的笑容,本来已经停止挣扎的双手也朝着周兴学伸来。
这一刻,周兴学承认,他内心是害怕极了,所以他下意识的就将已经被他半拉起来的人,给扔了出去。
“哎呀!家传!娘捏,救命呀~~~~”
刚准备站起身的吴翠菊,被自家宝贝儿子砸了个正着。
因为赵家传的体型实在太过庞大,吴翠菊被压了个严严实实。
摔倒的瞬间,吴翠菊的后脑勺就和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发出了清脆的声响,疼痛让吴翠菊眼前一黑。
可胸口被压的闷痛,却又让吴翠菊很快就恢复了意识。
吴翠菊觉得,如果再不将自家儿子给拉开,她绝对会被压死的,所以连忙呼喊求救。
因为太过痛苦,她的求救声都不受控制的变了调。
到了现在这个情况,本来还在偷偷围观的人家,也不得不过来帮忙,以防真闹出人命来。
最后赵家传还是靠着周兴学和常家兄弟俩,才被扶着坐了起来。
只不过兄弟俩在帮着将人扶起来之后,就立马躲得远远的,仿佛赵家传是什么脏东西一般。
“婶子,您还好吧?”
“不好意思啊婶子,虽然我以前也是在车间工作过的,但我是技术工,手上力气不足,没想到会伤到您。”
吴翠菊这边已经被常婶子扶着站了起来,现在正一手抚着胸口,一边大喘着气。
这会儿听到周兴学的声音,吴翠菊只觉得火气上涌,手上没劲刚才怎么不说呢?害的她白摔一跤。
“小周啊,不是婶子说你,过来人的经验,凡事都是要量力而行才对,看你把婶子摔得,婶子现在脑子里还是嗡嗡的。”
“你要是真不好意思,就去肉站割个一斤半斤的肉来给婶子补补,那么婶子就不和你计较了!”
吴翠菊想着今天她和儿子都摔着了,就算她不吃肉,也得给儿子补补,那这买肉的钱就只能让新来的这小夫妻俩出。
周兴学虽然好心帮了倒忙,但他又不是什么冤大头,他的钱票可都是要用在媳妇儿身上的,怎么可能吴翠菊要什么,他就给什么。
就在周兴学想要开口反驳的时候,就见搀扶着吴翠菊的常婶子,朝着他眨了眨眼,示意他不要开口。
“吴翠菊,你还真好意思开口。”
“你摔倒和人兴学有什么关系?你不是被你家家传撞倒的吗?家传将你撞倒了,你想吃肉就找你儿子去买啊!”
“人家兴学是好心好意想要帮助家传,是他又踢又闹的,要不然兴学怎么可能会松手!”
“刚才院里发生的事情,大家可都看着呢。难道你这是想讹人?”
“要是你真是这个心思,那我可得批评你了,你好歹是赵老哥的媳妇儿,人家赵老哥可是大首长都夸的明理爱国的好同志,你这当媳妇儿的觉悟怎么这么低!”
常婶子嗓音不低,这让本来还坐着想装聋作哑的赵老头不得不站出来,要不然他好不容易树立的好形象,就该被家里的蠢婆娘给糟蹋了!
“吴翠菊!你胡闹些什么呢?”
“家里是缺你吃了,还是缺你穿了,你找人家新搬来的小同志要肉吃,你脸怎么就这么大呢!”
“军人讲究不拿人民群众一针一线,虽然我当初伤了腿没办法参军,但我一直坚守着作为军人信念。”
“我从不取用他人的一针一线,也愿意疼惜大杂院的小辈,因为我知道祖国的未来还是要交到年轻人的手里。”
“你和我夫妻20来年了,你怎么一点都没有学到我身上的一星二点,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你要是再不改掉你这随时想着剥削他人的思想,那我就将你送回乡下去!”
“你要知道.......”
赵老头一出马,吴翠菊立马就怂了。
“不愧是赵伯伯,觉悟就是高。”
“大哥,你说赵伯伯人这么好,怎么吴婶子还有她的一双儿女却那么....”
常玉恒说到最后却止住了话头,这让从常婶子帮着出头后,就一直“耳听六路”的周兴学,很是好奇。
所以见凑过来帮忙的邻居还在听赵老头教育妻子,周兴学扯了扯常玉恒的衣角,在他将视线转来时,示意人和他一块退一步说话。
“兴学哥,怎么了?找我有事?”
常玉恒虽然和周兴学并不熟悉,但他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都喜欢和比自己大的同性打交道,仿佛只要和年长的同性一块耍,就也能让自己显得更加成熟些。
所以对于周兴学突然单独拉他到一边说话,常玉恒表现的很是兴奋。
“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和你朵朵姐,不是今天就打算搬来大杂院住吗?”
“只是没想到我们在屋子里收拾东西,一回身却发现自家窗户外面扒着三个人。”
“你知道这三人是什么个情况吗?怎么我看院里的人,对他们的态度都是截然不同的?”
常玉恒听到周兴学的问话之后,先是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接着就是不加掩饰的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