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妹,你说得对。”范哲被灯花惊醒,转过头缓缓开口,“人世间本来就是一座磨盘,你我都不得不在心里将亲情友情爱情权衡来去,不得不算计各种利弊,更不得不为活着而挣扎不休。虽然最后大多数人都难逃消失的厄运,但是,谁又想消失得无声无息呢?”
说着一指桌案上的纱灯,“就像刚刚爆开的那点灯花,不管别人如何,我总得给这世间留下一点声响,以此证明我的确来过,深沉的爱过,努力的活过。”
他说话的语气平淡舒缓,仿佛“谈及生死”这样的大事对他而言不过如吃饭喝水一般简单,不用躲避,更无需紧张。
南宫燕闻言立时一震,她刚才确实是有感而发。也许是整日里的军务让她不堪重负,也许是见多了打生打死变得麻木冷漠,也许是同僚间的勾心斗角让她起了逃避的心思,于是,在昔日的故友面前,在这样的夜晚,她暂时放下身份,忘记责任,不自觉的倾吐出从未和别人说出口的心思。
幸好这位故友总是不会让人失望,南宫燕从他这里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一直压在心底的重担就此不翼而飞。
是啊,既然结果注定,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莫问前程,旦夕赶路尔。
南宫燕重新打量眼前的男子,只觉得他的眸子乌黑幽深,比昨日的少年更多了份沉稳笃定,仿佛天塌下来仍不算什么大事。由此,她顿感轻松,缓缓的呼出一口气,却发现许多年前的那份少女情怀居然又翻涌上来,一颗心变得活泼泼的跳动不休,不似先前的冷漠麻木。
她被自己的这份心思吓到了,又怕被对方发现,慌乱间眼神旁转,捂嘴笑问:“是呢,的确‘爱得深沉’,早听说你和玄清门第一美女情投意合,不知......”
本想打趣两句,但想到有“吃醋”的嫌疑,立时打住话头。匆匆瞥了范哲一眼,见他似乎并未发现自己异常,面上不禁一热,心下稍安。
范哲见她也知道这事,再想起阿月此刻说不定已经在“幽兰”组织里崭露头角,便不自觉的翘起嘴角,点着头说:“世上最值得庆幸的事便是有一人肯对你温柔相待,而刚好你也愿意这般待她。”
南宫燕暗自将这句话来回品味几遍,自感无趣,于是“啧啧”出声,把刚才的那份心思不着痕迹的掩饰过去,这才背着手转过身,目光仿佛能够穿过厚厚的帐帘,看到外面驻守的卫兵,飞扬的旗子,星罗棋布的大小帐篷。
再远一点,就是那片整日里打生打死的疆场,平坦开阔,黑色的土地上有暗沉的血迹,偶见点点精光亮起,那是残缺的法器碎片,一场战斗打下来,被抛洒得到处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