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连古多次救他是豁出性命的,甚至会因此折损成员,可心头总有个不和谐的声音在拉扯,它说的是“不择手段”,红官听了,而且深刻在心。
认真回想了小时候遇见灾星的那段过往,他带给人家的不是只有灾吗?又凭什么认为人家会以德报怨?
扪心自问,他没有那么坦荡磊落,很难把人往好处想。
红官就这么辗转反侧一直到天亮,凌晨四五点时,他才睡下。
这边的呼吸均匀了,那边的连古才悠悠醒转,忍着腰痛转头看向红官,恰好红官的脸是正对着他,深夜里还将自己蜷曲成一团,被子却滑到了一边去。
连古缓缓起身下床,深吸了一口冷气,跨两步就到他床前,给他拉上了被子,温柔地凝视了他一阵,又退回到自己的床上。
清晨,韩杨来给两人换药检查伤势的时候,惊讶发现连古的伤口又裂开了,明显是经过了挣扎,心头掠过一丝迷惑,待转头看红官时,才明白过来。
韩杨若无其事地问:“红先生,昨晚睡得好吗?”
红官微微一笑:“挺好。”
“药浴之后,脚痛的情况会有所缓解,只是最开始皮肤不适应的时候,会有些不舒服,所以,昨晚一定睡得不好吧。”韩杨戳破了红官善意的谎言,却也理解成了另一个意思。
红官失笑地说:“看来什么都瞒不过韩医生。”
“人处于昏迷状态,无法正常排泄,极有可能出现失禁的情况,不过红先生不用担心,等会我们就给连先生插入导尿管,希望您不要介意哈。”韩杨的话看似对着红官说,实际上是说给佯装昏迷的连古听。
连古的嘴角微微抽了抽,心里已经暗骂了韩杨好几遍。
“啊?不介意。”红官以笑掩饰尴尬,转脸看向连古,竟有些心疼了起来。
韩杨一通检查完毕,离开前还拜托了红官一件事:
“等会那个阿陈会来给连先生做下口腔护理,拜托红先生照看下,阿陈那小子没轻没重的,万一掰坏了连先生的口腔就不好了。”
红官眉头微微皱起,怎么感觉连怀居的人个个都能当医生?
没过多久,冯陈提着个小药箱大跨步走进来了。
向红官打了声招呼之后,就开箱取工具。
红官忍不住探了一眼,冯陈将棉球、弯钳、压舌板、纱布、小茶壶、手电筒、开口器等等,逐一拿了出来,看起来很专业的样子。
“想不到你还懂得口腔护理。”红官有些不可思议。
冯陈笑嘻嘻地瞟了红官一眼:“想不到的事还多着呢,您一定更想不到我是昨晚刚学的吧。”
红官愣了下,趁他的开口器还没下嘴,赶紧出声:“现学现卖,不怕出什么问题?”
冯陈无所谓地说:“能出什么问题?老大信我就是对我的最大鼓励,真要出什么问题,相信老大也不会怪我的。”
红官顿时无言以对,转念想,韩医生都放心他来实践,想必技术是没问题的。
“老大福大命大,老大福大命大……”冯陈一边给连古擦拭牙齿,一边念叨着,听得红官耳朵起茧。
离魂的人都能被他念叨回来,难为连古一个昏迷的人,还要遭小弟这样折腾。
一番行云流水的操作过后,冯陈又打来一盆热水,给连古洗脸擦身,动作是很温柔,但却不怎么专注,全程都在跟红官说话。
“红先生您知道我家老大对麻醉过敏吗?”
“知道。”
“您知道他中途痛醒来多少回吗?”
“知道。”
“那您知道他不仅对麻醉过敏,还对止痛药过敏吗?”
这个倒是不清楚,韩医生也没提起过。
“麻醉药包含了镇静、镇痛、肌松的所有药物。”
红官脸色微变,吞咽下口水,嘶哑开口:“那他……”
“只要是受伤了,就得扛,老大是条真汉子,我们所有兄弟都佩服。”
这点他赞同,换做是他也做不到。
“但您知道有种方法能止痛吗?”
红官眉头一抖,有种不好的预感。
冯陈余光瞥了红官一眼,继续给连古擦手臂:“但是我们老大一直都拒绝尝试,我们提了很多次建议了,他都不采纳,那能怎么办,只能忍着呗。”
红官干笑了声,拿起床头柜的水杯抿了口水:“连先生不愿意自有他的道理,逼着也没用。”
冯陈却不认同,撇了撇嘴说:“老大不愿意是有原因的。”
看红官无动于衷,冯陈进一步试探:“他不听我们说的,一定会听您的,等老大醒了您就帮忙劝劝吧,接吻疗伤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话一出,红官倒被一口水呛住了,禁不住咳了几声。
“红先生您没事吧?”冯陈关切地瞟过来一眼。
红官边咳边摆手:“没、没事。”
“没事就好,”冯陈哭丧着脸,“您看我家老大眉头又皱起来了,可能伤口又发作了吧,想必应该很疼吧。”
红官嘴角扯了扯:“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他觉得你很吵呢?”
冯陈“啧”了声,给光着膀子的连古轻轻盖上被子,叹了口气说:“也不是不可能。”忽然转过身来,对着红官兴奋地提出了个设想,“要不,给老大偷偷找个人来亲他,一定也能缓解他的疼痛吧。”
红官的脸随即沉了下来:“不觉得有些趁人之危了吗?”
“哪里会?我们都是为了他好啊,他能理解我们的良苦用心的,您说是不是?”
“这种事,还是等他清醒时候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