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沈大公子醒了。”红福的声音明显激动。
这是个好消息。
但他也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知道这个秘密的黑蜂逃了。
黑蜂找沈大公子开刀,为的就是让红官打破60岁闯关的禁锢,让年轻人也能闯关。
事实证明,确实可以。
年轻人也能闯本命关一事堪称划时代发现,意味着他将颠覆前面六代关煞将的传统,但这是次要的。
重要的是,年轻人尚未形成饱经风霜后的生死观,难免会轻视生命于人的意义,他不希望自己成为年轻人厌世、失意、逃避和寻求刺激的存在。
毕竟如果心灵尚未磨砺成熟,困难挫折就会使人脆弱难耐和心焦无聊,逃避是多数人会做出的选择,从而轻易放弃磨砺自己的机会,转头来拉他这根救命稻草寻求解脱,那他存在的意义就会逐渐变了味。
往极端点想,谁对生活失去乐趣和信心都可以来找他,那么他终将变成一片暮色将尽的天堂,甚至是自杀的海洋。
他早应该跟沈局约法三章,可要禁锢沈大公子的自由,对外宣布儿子的死亡消息,比登天还难。
“所以,他下午想过来探望您。”红福补充。
红官脸色微沉:“刚醒来还是少折腾,跟沈大公子说下,真心想要过来那就过些天。”
看先生头疼似地捏了捏眉心,红喜终于弄懂了什么,抿嘴一提:“先生,那个沈大公子对您好像有点意思吧。”
他一副被开了窍的样,让红官头更疼了。
“没那个意思。”红官心知肚明,却仍旧否认。
“不能吧,我听说沈大公子挺那个的,但他好像对您不太一样,应该是很不一样的那种。”
并非红喜说得委婉隐晦,而是他真心不知道该怎么描述那种感觉。
“有这个心思琢磨点别的什么东西不好?”红官将手一抬,干脆将横向移动靶切换成纵向,靶车直接逼近红喜。
红喜自然反应,抬臂就开出一枪,甚至连看都没看,就让靶标倒下了。
靶车顿时停了下来。
耳朵起了轰鸣,但脸上起了喜色,红喜嘴角微扬:“这才是你的正常水平。”
红喜讪讪然笑了笑,又将话题拉扯回去:“只是我在想,先生您要是不好拒绝,我们来帮您拦着点……”
红官吸了口气,正要说什么,手表电话又来电了。
是褚卫!
“褚卫?”红官声线压了压,语气变得沉稳。
红喜在旁敛着口气,不敢出声,生怕听到什么坏消息。
电话那头语速稍缓,呼吸却是急促:“北港口发现了少爷的踪迹!”
红喜迅速将明亮的目光投向先生。
红官心口一紧,眸中盈润,张了嘴被对方抢了话:“那不是少爷故意留下的。”
“你的意思是他并没有主动联系你们?”
褚卫嗓音有些沙哑,气息也有些不顺畅:“少爷的这个习惯,只有我、阿陈和老韩知道……他有些强迫症。”
“强迫症?”红官眉梢一跳,他似乎从没发现他有什么不必要或不正常的行为与观念。
连红喜都吃惊地瞪大了双眼。
“也许是一种仪式,但少爷好像无法控制去做。”
“所以,到底是什么习惯?”红官有些急了。
手表电话只传出褚卫有些沉重的喘息声,听得红喜眉头打了结,但他又不能扯别的,只在一旁干着急。
褚卫似乎在斟酌迟疑,红官咬了咬唇,克制住追问的冲动,好在褚卫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他会烧掉沾到自己血的衣服……”
红喜怀疑自己听错了,当即就目瞪口呆,往先生脸上挪了目光,先生的震愣情态明显,像是被晴天霹雳当头一劈。
“烧血衣……”红官这声重复低到心坎了去,但是回音响亮,足足在心尖处震荡上好几回了。
没什么特别的事能在记忆深处扎根那么长时间,惟有稀奇且重要的事,哪怕只在无意间提过那么一次。
那是上一代关煞将弥留之际只透露给红官一人听的话——
“我死后,把我穿过的衣服一同埋进吉祥地,带血的不要。”
红官当时就不明白,握着关煞将那枯枝朽木般的手,不解地问:“……为什么?”
“将来你也一样,这是历代关煞将临终口口相传的门道。”
“什么门道?”
“我们身为关煞将,这辈子都敬献给了灾星官,没个自由身。惟有死后脱了这身躯壳才算解脱,只须将自己穿过且干净的衣服连同尸身埋了,入土为安就算一了百了,反之焚烧血衣以表忠诚,生生世世都为灾星官所用,连魂灵都逃不出灾星官的掌控……”
“红先生??”褚卫连呼了几声,红喜差点要上手了,红官才从久远的记忆中抽回思绪,片刻功夫,脸上又像是退了色,变得煞白煞白。
红官心念一动:“褚卫……他这个习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的?”
“应该是……七年前。”
红官目光闪动了下:“那段时间,你一直在他身边吗?”
“……有段时间不在,我去执行任务了,回来后就发现了他有这样的行为。”
“他没有说是什么原因?”
“没有……我问了,少爷说他厌恶沾到鲜血。”
不是的!一定不是这样!
他身上多次淌着血,从来就没有表现出厌恶烦躁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