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官皱紧了眉头,低喝出声:“连古!这是你的本命关,连你都要放纵凶煞出来驱赶我吗!?”
就在连古食指微动,即将开枪时,红色的本命线绷得紧,似乎真能牵动连古的某根神经,他就像被定格住一般,只有发丝和衣服在飘动,姿势和动作就像被凝固住了。
“连古……”红官的嗓子已经冒火了,声音如同罩着一层水雾,变得朦胧沙哑。
风还在不断肆虐,卷起的纸灰挡住了连古的身影,完全隔绝了红官的视线。
“滚开!”红官大喊了声,拽紧本命线就要往风里钻。
突然,“砰”的一声,刺耳枪声毫无预兆响起。
红官强行睁开了眼,惊惶地抽取本命线,本命线却在那一刻松掉了……
代表胜利、复活和光明的红色本命线捆不住人,就证明这人已经是个死人了。
红官一个趔趄扑进了风中。
猛不防地撞到了什么,惯性被卸了一半劲,往下栽倒的时候,他被一只手穿过腋下托住了胸腹。
红官的眼神很散很慌,看到连古的时候明显亮了起来,红着眼就想不管不顾地栽到对方怀里。
“连……”他泪眼盈盈地抿紧了嘴唇,成功了吗?他万分庆幸地想。
下一秒,眼前的人竟然一点一滴散作了飞灰,被一阵风席卷而走。
红官脸上瞬时失了颜色,睖睁在原地。
这个人在他眼前,化作了狂风化作了尘埃,消失不见了。
这是幻象!
一定是本命关的幻象!
红官心如乱麻,竟然已经分不清什么是现实,什么是虚幻。
明明只是本命关而已,他竟然会感觉到心如芒刺,连呼吸都十分困难,好像一口气不上不下,憋得很痛苦。
连古的本命线断了,被风搅动到打了结。
刚刚那一枪,连古还是射向了自己,那么决绝。
而他的强行捆绑,终究还是没有留下对方的性命,什么都没有改变!
灵堂瞬息万变,桌上的灰又多了一层。
遗像也多了一张!
多了张连古的遗像!
红官像尊蜡像一样,一动不动,他欠对方太多了,好像生生世世都还不清了。
跌跌撞撞向两人的灵柩走去。
灵柩只有一个,不知道停了多久。
红官抬手抚摸了下松木造的灵柩,这是两人最终的归宿,合葬也算圆满了。
正当他准备推开棺盖时,外头酿酿跄跄走进来一人。
林耀堂满头银发,怀中抱着个白色陶瓷罐,趔趔趄趄的样子,像是一夜间老了十来岁,红官差点认不出来。
同样是满目悲戚,林耀堂眼里混浊昏黄,一点缝尸匠神光内敛的气质都没有,像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可怜老人。
“林叔……”红官噙着泪,让开了一条道,给林耀堂过。
林耀堂似是废费了好大劲,才将陶瓷罐轻轻放在了祭桌上。
他长叹了口气,拿着袖口小心翼翼地擦拭着罐子,尽管上面一点脏污都没有。
“少爷,先生,我林耀堂谨遵您二位的遗嘱,将二位的骨灰放在一起了……”
听这话,红官一颗心就像被无常紧紧揪着,林叔干回了本业,平生送走很多人,最终他这一程还得让年迈的林叔来送在太折磨人了。
林耀堂长叹了口老气,浑浊的目光在片刻凝神后,盈满苦涩的泪水:
“少爷,您那颗心缺了一块,我是补好了,但是连先生的脑袋……唉,少爷和连先生一定很怪罪我吧?”
红官在一旁听得酸涩,怎么自己不是受诅咒而死,反倒是心脏受损?而连古就是举枪爆了头,稀碎破裂到难以修复。
林耀堂年老重拾针线,缝的第一个就是红官的心脏,第二个就是连古的脑袋,两人都以最残酷的方式给他留下了最惨烈的印象。
以至于后来有人问,为什么二皮匠没有了传人——再也没有了,林耀堂封针了。
红官似乎也能明白连古救回林耀堂的原因之一,或许他要找个收尸人,将他们两个体面安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