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浓烟滚滚,正在拆除的船发生了爆炸。
“发动机舱着火了!”有人大喊。
整个船舱被熊熊大火弥漫,转眼又被浓烟吞噬。
那少年瞪大了愕然双眼,瞳孔里映着滔天火舌,怔愣的片刻,火海中传出哀嚎声阵阵,下一秒转身朝船下奔去,几经跌倒。
直觉告诉红官,那艘着火的船里有少年认识的人,或许是亲人。
有人说是气罐爆炸,有人说是切割火花使燃气管道发生爆炸,也有人说是切割锅炉时摩擦热点燃重油致使起火。
众说纷纭,就是没人敢靠近,大家很惜命,不敢冒这个险,但那少年不一样,像扑火的飞蛾,挤开人群就要往火船奔去。
被旁边几个大人急急拖住。
“干什么?回来!”
“不要命了?!”
“没看到爆炸了吗?敢去送死?”
……
单凭两三个成年被少年拉扯颠的那几步,就知道他力气有多大,明明刚刚还被其他少年推倒。
“我爸爸!爸爸在里面!”少年扯着喑哑的嗓子,汗水和泪水糊了一脸。
红官一怔,目光再次放到那艘火船上。
这类事件不是偶然,但也无法避免。
拆船业隐藏着致命风险,工人们每天都在跟死神搏斗,一不小心就会被死神拖走。
造船涂料含有剧毒物质和残留物,拆船致癌率在25%以上;残留电量的电器、锅炉、燃气管在切割作业时极易发生爆炸和火灾;掉落的钢板、断掉的铁链也会将人砸成重伤……
即使是这样,也有相当一部分人趋之若鹜,这是他们摆脱贫困的饭碗。
当消防赶到时,火也烧得差不多了,红官沉默地看了全场。
大火过后,少年双眼无神,赤脚走在泛着油光的黑泥中,在失火的船前呆呆地看着几具焦黑的尸体被抬出。
不敢上前认,实际上也认不出了。
人群散开,少年坐在掠着风的沙滩边凝望着远方。
也许在缅怀亲人,也许在想未来。
只是沉重的神情不该出现在这种年龄身上。
至此,红官大概猜出了这个少年是谁。
也大概能明白黑蜂为什么总是以船为家,干那打劫行当。
但明白和苟同是两码事。
少年回到闷热简陋又潮湿的搭棚里,失去了亲人,如同失了精神支柱,嘴里扯着块冷硬的面包,眼泪再次掉下来。
搭棚里独坐了一夜,天还没亮,昏昏欲睡的少年就被摸进搭棚的两人套了麻包袋,敲晕了扛走。
估计是人贩子。
搭棚外,红官惊见一人跟这两人贩子递烟拿钱,而这个人还是白天拉着不让少年靠近火船的“好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