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我不靠恨活着。”
范敏敏的眼睛就像一面镜子,又带着洞若观火的敏锐。
她甚至礼貌周到的请刘璃一行三人坐了下来。
“如果要复仇,那复仇的第一个目标,应该就是我自己才对。”
“我才是我孩子的第一责任人。”
“我用了很多年,才让自己接受这一点。”
“刚发生的那一年,我满腔的恨得有个寄托,我恨所有的人,我婆婆,我老公,我自己,姓董的,老板和厨师,甚至催着要吃的张丽萍父母……”
“我恨明明这么多人,这么多环节,哪怕任何一个人多看一眼,我孩子都不会死。”
命运就像一双翻云覆雨的翻云覆雨手,那么多人,那么多环节,却还是一步一步的走向悲剧。
“后来,我想明白了,这所有的人里,唯一对我孩子带着恶意的,也是我唯一能怪的,是姓董的瘾君子。”
“他经历了生不如死的戒断,最后死在监狱里了。”
“剩下的,都是被命运挟裹着的普通人。”
孩子奶奶一病不起,明明过马路的时候、进菜市场的时候、有车经过的时候都牵得好好的,仅仅是付钱的时候松开的那一两分钟。
火锅店老板在庭审时痛哭流涕:“谁能想到会有人把孩子当狗卖呀,我活了四十年,做过的坏事也不过是逃过火车票骂过别人娘,我开狗肉馆是为了维持生活,我也有老婆孩子要养……”
火锅店厨师在庭审时掩面后悔:“谁能想到那里面是个孩子,我平时都会先看看货的,谁知道那天怎么那么巧,正好有客人催着要,这才……”
张丽萍的父母:“要死啰,造孽哦,这关我们什么事哦,我们就是想去吃顿狗肉火锅而已……”
南美洲一只不起眼的蝴蝶扇了扇翅膀,佛罗里达州悄然出现了一场飓风。
飙风过境,无人幸免。他们的人生,在那件事后完全改变。
“我亲眼看到的,他们没有一个过得好的,包括他们的家人,尤其是他们的孩子,”范敏敏说,“还有我们家。”
刘璃轻声问:“张丽萍的酒瘾也因此而来么?”
范敏敏打开了电脑里的诊疗系统,调出了张丽萍的诊疗记录,将电脑界面转向他们:“根据心理疏导的结果来看,是这样的。”
在详细记录的某次心理疏导中,张丽萍陈述说:“我爸妈开始因为这个而争吵,然后他们会口吻一致的说,如果那天我没有喊着要吃狗肉就好了……”
“我没法忘记当时看到的画面,尤其是有了女儿之后,我整夜整夜不能睡,酒是个好东西,喝醉了之后我才能……我才能看到我父母,他们都还好好的,一切都还没发生……”
张丽萍的父母中年病逝,她自己也可以说是孑然一身,而她所期盼的,最终又是一场空欢喜。
范敏敏悲天悯人的说:“众生皆苦,我言尽于此,警察同志,祝你们工作顺利。”
接下来,她尽责的配合了一切要求,时间证人、行程证明、以及不在场证据。
……
小段虚心极了:“刘璃老师,刘璃姐姐,你来预测一下,到底是不是她?”
刘璃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停下了。
“得,可别搞欲言又止、语重心长那一套,咱哥俩就敞亮点,说,直接说说你的看法。”小段,“我可不像林队那样八百个心眼子会举一反三。”
“林队最近很忙吗?”刘璃随口问道。
“是吗?”小段挠了挠头,“是吧,难怪呢,他最近出外勤出得挺少的,都不和我们基层打成一片了。”
刘璃想起林彦儒这两天的神情,默默的把要问的又吞进肚子里去。
她转而说起了自己的分析:“任何能在第一次见面就让你感觉到推心置腹的局面,都是对方在降维沟通。”
范敏敏真正的做到了左右调和以及上下兼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