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董淑慎再次收到梅鹤卿来信的时候,已经是下月初八,天气渐渐转凉,后日就是梅南枝的大婚。
这日董淑慎拿着改好的嫁衣给人送到府上,梅南枝正在试衣裳,周围围了几个相好的小姐妹。
梅南枝一见董淑慎欣喜地站起身来,“淑慎姐姐!”
董淑慎弯了弯唇,叫凌霜把盒子打开,周围的小姑娘们全都围过来,在盒子打开那一瞬间皆连连赞叹。
“哇,枝枝,好漂亮啊。”
“这是什么绣啊?为何连针脚都瞧不见。”
“快穿上试试!”
梅南枝试嫁衣的时候,董淑慎和几个小姑娘坐在外头等,其中两个小姑娘盯着她的侧脸看。
董淑慎注意到身后的目光扭过头来,两个小姑娘立刻讪讪移开视线。
蒋春华也从门口跨进来,众人一见忙要站起身来被她摆手笑道,“不必多礼,都坐都坐下。”
这是蒋春华头一次见到董淑慎,她和蔼地过去拉她的手,“真是麻烦你了,我们家竟一个女工好的都没有。”
董淑慎笑笑,“您实在客气了,改了改而已委实算不得多大的活计。”
蒋春华瞧着董淑慎,心里也欢喜,夸赞着,“鹤卿真是有福气。”
那厢梅南枝换完衣裳出来,唇红齿白,肌肤皓白如雪,明眸善睐,青丝垂下如墨染的绸缎。
她转了一圈,几人皆赞叹,“好看好看,像九天下凡的仙子一样。”
“长大人见了定然都移不开眼睛了。”
董淑慎也很满意,对于她来说最好的时刻就是自己的绣品也碰到了能把它展示最好的人。
方才偷偷看董淑慎的一个小姑娘突然来了句,“董娘子,您当初嫁衣也是自己绣的吗?”
她这话说的很没有礼貌,毕竟整个临安城都知道董淑慎当初和离了,而作为梅南枝的好友又怎会不晓梅家向董家提亲的事情。
董淑慎莞尔,“赵将军属于皇室,当初嫁衣是出自宫里绣娘的,我就偷个懒绣了绣帕子什么的。”
梅南枝挽着董淑慎的胳膊对那个小姑娘道,“妙仪,慎儿姐姐是我二嫂,想必同我二哥大婚之时会亲自绣嫁衣呢,真是便宜二哥了。”
林妙仪哑然,随即又笑笑,“那梅二哥……真是好福气呢。”
董淑慎从这个小姑娘这里察觉到些不对的意味,梅南枝也明白打着圆场拉着几个小姐妹,“我要成婚了,我二哥也要成婚了。”
“我们家现在就剩下我大哥,给你们打打主意喽,我二哥可不行,他对我二嫂那可是死心塌地的。”
林妙仪神色黯淡,她先前没见董淑慎之前还在想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值得梅二哥去娶一个和离过的人。
今日真的见面了,倒是有些自惭形秽了。
后几人散开,梅南枝拉着董淑慎的手给她赔不是,“二嫂,我错了。”
董淑慎挑眉,梅南枝晃了晃她的手,“妙仪她确实……对二哥有点儿别的心思,因为二哥替她父亲洗过冤屈,所以她……”
“她对你二哥有爱慕之心?”
梅南枝蹭过来表忠心,“但是我二哥绝对眼里心里哪搭里只有你!”
董淑慎笑出声来,又在梅府坐了一会儿才离开。
出来街上在珍宝阁倒是碰到了林妙仪,大约是觉得有些尴尬,林妙仪不好意思直接面对董淑慎。
她在挑首饰,老板娘惯会说些打压人的话,“小娘子,这个太艳压的你气色不好,没有小姑娘带这个的。”
董淑慎瞧了瞧那支簪子,对那老板娘道,“好不好看试试才知晓,光用眼睛看是不能的。”
林妙仪愣了一下,董淑慎抬手把那支簪子给她带到头上,果然看着艳丽到了豆蔻年华的小姑娘头上却不显得俗气,反而张扬青葱。
“姑娘很好看。”
董淑慎不吝啬地夸赞,林妙仪脸颊通红,“谢……谢谢。”
董淑慎又对她笑笑,这才离开了珍宝阁,徒留林妙仪还沉浸在董淑慎柔柔的语调和那阵温暖的香风中。
*
到了家中,董淑慎才拆开梅鹤卿的信。
一如既往的没有寒暄,倒是觉得他恨不能一天一个急递给她写信,絮絮叨叨的什么都要说。
“梅南枝真是胆子大了,她还敢劳烦你,我自己衣裳破了都舍不得叫你补,她怎么好意思叫你帮她改衣裳的。”
“你别惯着她,叫她自己想办法,我娶媳妇儿是给她改衣裳的?”
董淑慎看着信发笑,似乎都能想到他的表情,连带着开头这几句话都带着气。
“不过慎儿,我寻找我师父算了一卦,按照你我的生辰八字,婚期在次年三月初八,如何?”
“那老头儿说是个好日子,我没学过周易姑且信他不会害我。”
“要不你再寻人算算,这可是大事。”
董淑慎眉眼弯着,又掩唇发笑,现在鹤卿这副样子倒是比之前好些了。
她仍旧记得在赣州那日,浓地化不开的夜色,他抱着她余韵稍平,声音暗哑还有些喘息。
轻咬着她的耳垂,在她耳边,说他真的从来没有主动权,受不了她主动捧给他心意,若是哪一日她嫌了他要走,
“我就是再把心挖出来给你,还是掩盖不了我是个废人的事实。”
“董淑慎,我真想也把你给废了。”
“让你陪我一起……下地狱。”
她每每在他极致的时候总是能察觉他的不安,还有他经常性会在那之后把她抱的很紧很紧,几乎不管她的感受地箍着。
他还是怕她会走,会不要他。
她知道说什么都没有用,这个答案她只能用她的往后余生去证明给他看。
读完他的信,董淑慎铺开信纸,拿起毛笔写下第一句话。
“梅鹤卿,什么时候还有小姑娘爱慕你了?”
“是不是背着我沾花惹草来着?”
她笑了笑,再次落笔,“你知不知道我今日有多醋,人家小姑娘觉得梅大人青天在世,玉树临风,喜欢的紧。”
“梅青天不给娘子一个解释吗?说说你都在外头干了些什么?”
“如今你我分居两地,如何能保证鹤卿你不像司马长卿易安夫君邪?”
“府台大人在赣州有没有心思不纯,主动的或者被动的?若是闻君两意,”
下一句应当是故来相决绝,但是董淑慎是逗他的不好写这样的话,只好墨迹勾了最后一句。
*
初十那日,天还黑着,梅南枝已经起来梳妆了。
她这厢没有跟着去的女眷,便央求了董淑慎把她送到平江府,倒不是用什么二嫂的身份,多少算是宫人给她添妆的。
蒋春华舍不得女儿,梳妆的时候就要落泪,梅怀北在外等着背她。
梅挚看着满院的大红色,眼角湿润,“怀北啊,鹤卿就不说了,你要好好护着你妹妹,她是个女孩儿。”
梅怀北,“那是自然,枝枝有父兄在,谁还能欺负得了她。”
梅挚笑笑,眼角纹路夹杂着湿润,拍了拍梅怀北的肩膀进去去看女儿。
“枝枝,日后你就要嫁做人妇了,当恭谨其身,克己守礼,好好的过完这一辈子。”
梅南枝睫毛上蒙了一层湿气,跪下给双亲行礼磕头,蒋春华和梅挚对视一眼,把女儿扶起来。
因着长家祖籍在平江府,故而算是循的送亲之礼,梅怀北在宫里当差没有办法把人送到平江府。
待人上了马车,府内一片通红,大红灯笼照耀的红光,显得梅挚头上的白发更甚。
“春花,怀北,你们进来,我有话要说。”
蒋春华大约心里有个数,独梅怀北不太明白。
*
董淑慎同梅南枝同在一辆马车上,梅南枝好容易不哭了,两人才说起话来。
“枝枝,你同长大人怎么认识的?”
提起长云梅南枝脸色微红,小声道,“他是二哥下属,在大理寺认识的。”
董淑慎打趣她,“怎么,长大人待你这么好?枝枝脸色都红了,人也不哭了。”
梅南枝咬唇,“慎儿姐姐,你笑话我。”
新娘早上就空腹什么都未吃,长家那边派的喜娘揭开帘子问,“三小姐,饿不饿?距离还远呢,吃些果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