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沉默两秒,起身,走到房间另一边,接通电话。
我听到另一边传来模糊又细小密切的嘈杂喧嚣声。其中夹杂着世界的声音:“阿诚,你今天没来上学,我有些担心你,想来看看你,结果发现你不在家……”
“我在外面旅游。”我说。
“阿诚……”我听到世界憔悴沙哑的声音,她叫了我一声,便短暂的没了声音。一片细小的嘈杂声中,又传来她的声音,“榊野……下雨了。”
我沉默许久。
“别犯傻了。世界。”我说:“十月下雨很正常。”
我挂断电话,走到清浦舞身边。
清浦舞两只洁白的胳膊像温柔的软体动物一样缠了上来,“诚君,在为新书而烦恼吗?”
“不,我……嗯,和编辑在情节方面有争吵。”
我随手将手机一扔,却不想刚好砸到清浦舞右脚脚背上。
“呀!”清浦舞痛呼一声,弯腰为我捡起手机,递给我时,有些奇怪地指着屏幕上的联系人,问我:“这个‘老婆’是谁?”
我深吸一口气,挤出一个笑,“你猜一猜。”
清浦舞想了想,摇头,“我不知道。”
我抓住她洁白柔软的纤细手指,放在拨号键上,拨通了“老婆”的电话。
几秒过后。
“叮铃铃~”
清浦舞的手机铃声响起。
我在生出和清浦舞一起逃离这个世界的想法那晚上,便把她的备注改成了“老婆”。
我盯着她,预备欣赏她娇羞的姿态。
却不料,清浦舞纤细娇小的身躯一颤,抬头直看着我,脸上挂着不敢置信的神色,“呀,你真是个绝情的人啊。”
我满头雾水,正疑惑间,便见她泪水扑簌簌地滚落。
我吓了一跳,连忙抚慰她。“这又是怎么了?”
舞推开我,捂着脸:“对于诚君来说,我已经变成老太太了……”
我哭笑不得,连忙向她解释,“老婆”在中文里是妻子的意思。
“净骗人。”清浦舞一直扭过头,不肯看我。
还好我的手机是市面上最新款,有翻译功能。
我调出中日语翻译,输入“老婆”。
我用胳膊环住她,将她搂在怀里,把手机屏幕放在清浦舞面前。“你看。”
清浦舞一直盯着这两个字:“真奇怪,‘老婆’明明是老太太的意思,为什么在中国话里会是妻子?”
“不止呢,在中国话里,丈夫是‘老公’,意思是老男人。”我说。
“真奇怪。”她那奇特的嗓音又重复了一句,小小的嘴抿在一起,呈现出反咬合,看上去略显滑稽。
我看着她酒红色的眼睛,笑着说道:“这是中国人表达爱情的方式,因为中国人是含蓄的。古代中国社会文化不允许直白的表达自己内心的爱。夫妻之间称呼对方为‘老太太’‘老男人’,意思是‘我想和你一起变老’。”
“舞,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直到我们都变成老头子老太太。”
清浦舞捂住嘴,呆愣愣地看着我,酒红的大眼睛中水雾萌动。
……
她捂住脸,我翻了个身,将她压在身下。月光从窗外慢慢流淌到雪白的她身上。
我抱着她,总感觉抱着一个比我年龄小得多的女孩。
平静下来后,清浦舞脸上又出现了忧愁。
“诚君,你才十七,我都已经快四十岁了……”
我伸手,一拧。
清浦舞没说完的话突然变成了“呜咦”这样像是年幼女孩一样尖锐的娇声轻叫。
我笑了:“这不是很有少女味吗?”
清浦舞扭过身子,“你就知道欺负我。”
我从背后抱住她,连忙求饶:“我是虫豸,好不好?”
清浦舞没有说话,鼓起的脸颊红扑扑的。
很可爱。
我不知怎的,突然说道:
“舞,你现在觉得,睡在你身边的是我还是我父亲?”
“雅达哟(不要嘛)~”舞闭着眼睛,像是小孩撒娇一样轻轻哼了一声。
她原本背对着我,睡着后却不自觉地翻过了身。
我觉得很有趣,便支起一只手,凝视她熟睡的轮廓。
一想到她醒后,见我一直盯着她,可能会露出怎样娇羞的表情,我心中便涌起一种温暖潮湿的感动,一直没有睡。
我向来对熬夜深痛恶绝。
这是我第一次从熬夜中,获得能打动身体最深处的官能。
舞娇嫩可爱的脸、美妙动人的身体,化作了我的时光,填满了我每一个孤独的空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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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晦暗的河床流淌着永恒的渴求,
伴随着疲倦,以及无垠的痛楚。”
两句引自聂鲁达的《女人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