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者，这是你的朋友吗？”

凌一川感到有点丢人，想要捂脸，中途换成了揉太阳穴的假动作：“呃……算……也不算……表的……”

表的？

阿德莉娅王后满脑袋问号。

她听不懂贤者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阿德莉娅说：“我上来的够久了，再不下去，或许会有一些额外的麻烦。”

和这种神神秘秘的人说话，凌一川已经习惯不急着刨根问底……他点头，“我先去拔掉家里的充电线，然后锁个门。”

阿德莉娅颔首，微笑：“贤者的消防意识真好呢。”

凌一川很快就关好门回来，黄舒骏依旧保持着类似金身等死的僵直状态，魂都像是没了。

凌一川叹了口气，来到好朋友的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

“你所见皆是虚妄，你现在所有看到的都是你自己的幻觉……你今天没有看到过我，也没有看到阿德莉娅王后，今天你来找我的时候，家里根本没有人，就是这样……”

说完，又轻拍了他的肩膀两下，这才走开。

阿德莉娅美眸一亮：“您这是……催眠？”

但凡是和精神意识有关的领域，克苏鲁的信徒都会很兴奋——因为这很可能来自于他们‘主’的恩赐。

三人进入电梯。

“不是。”

凌一川看着身体缓慢开始松动的黄舒骏，忍笑说道：“我只是把他内心可能在想的话说出来，强化他的自我催眠。”

阿德莉娅想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这是贤者开的一个玩笑。

……

凌一川离开后，黄舒骏终于醒转过来。

他突然笑了，大手一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哈哈哈！果然都是我的幻觉嘛！凌一川今天压根就不在家！我根本没有见到他！更没有看到阿德莉娅王后！”

他双手搓了搓头发，头屑乱飞：

“唉，看来午夜梦魇这个游戏对精神伤害太大，还是要少玩一点……对，一定要少玩一点……”

黄舒骏笑嘻嘻地摇着头，转身拍了下电梯的按钮。

然后他看着地上的几个烟头，笑容逐渐敛去，怔怔出神。

“假的吧……还是我精神分裂产生幻觉的可能性更大吧……”

“阿德莉娅王后怎么可能从凌一川的小破屋里走出来……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

出了单元楼，走在小区里，凌一川立刻就敏锐地意识到了周围暗中窥探的视线。

他不露痕迹地观察了一下周遭。

似乎有很多便衣警察，或是其他国安的特工之类，很自然的扮演着一个小区里该有的男女老少，快递小哥和外卖小哥。

他们表演的很自然，但不知为何，凌一川就是能在第一时间就感知到他们的存在。

简直是第六感。

稍稍一想，凌一川就明白了阿德莉娅刚才说的那句话。

上来很久了，再不下去，可能会有麻烦。

这简直是当然的！

对方可是摩纳戈的王后！这次来国内甚至还带有重大的合作项目，就算阿德莉娅想要“微服私访”，独自在城里走走逛逛，国内的大人们怎么敢完全不理不睬呢？

虽然夏国治安很好，但……万一呢？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重大的国际纠纷啊！

哪怕他们为了表示尊重，不会去直接阻拦阿德莉娅的任性，但暗中的基本保护肯定是要做的，阿德莉娅戴个帽子，也不会、是为了不让这些夏国特工认出自己，纯粹只是防止被普通人认出，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如果阿德莉娅在楼上待了太久，小区里负责暗中保护的特工们，很可能就会冲上来看看情况了。

阿德莉娅王后走在他身边，压低了帽檐，轻声道：“贤者，你可能不知道，囿于在下的世俗身份，我来的一路上，其实都被盯着，所以……”

“我看到他们了。”凌一川说。

阿德莉娅止住话头，嘴角轻笑……贤者果然不同凡响。

她如果不是有着神的赐福，精神力远超常人，根本不会发现这些伪装过的夏国特工。

跟在他们身后的老烟枪保镖摁了一下耳中的纽扣耳麦，轻声说了句法语，

“我们现在出来，接到人了。”

应该是在“打车”。

凌一川在无数暗中视线疑惑和惊讶的窥探下，坦然自若地来到小区门口。

一辆用临时牌照的低调黑色大奔SUV停在三人面前。

保镖帮两人开门，凌一川和阿德莉娅坐在后座，他关上门，自己坐到了副驾驶位。

沉重的防爆大奔开动起来，动力十足地开往市中心方向。

黄舒骏的情报没错，摩纳戈使团大部队就在往南过两个十字路口的梨泉路上。

这里有很多地地地道的本帮菜餐厅。

外国使团没有摆大架子，毕竟明面上的主要任务已经在京城完成了，他们现在是陪兴致盎然的王后来游玩的，因此他们试图融入本地的饮食氛围，没有刻意拉警戒线，但还是可以看到不少警员在附近维持治安。

大奔缓缓停在一家很平价的本帮菜餐馆门前，保镖拉开门，凌一川就从车上下来，环首四顾，看到周围还是有很多好奇围观的人群。

只是人群一旦聚集太多，警员们就会过来劝散。

劝说的话术也很简单。

“别看啦，人家王后不在这里，你们只能看到一帮摩纳戈的老爷们吃饭，吃相还不怎么好看……外面热都热死了，快回家吹空调去！”

效果显着。

阿德莉娅下车，饭馆里顿时有人匆匆跑来开门，她和凌一川一溜烟就钻了进去。

旁边，执勤的警员认出了王后，但对于凌一川的出现，则非常纳闷。

王后身边为什么会出现一个我们国家的少年？

看起来还挺亲昵？

嘶……不是亲昵……怎么像是……

尊敬？

这位喜欢瞎想的警员，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哎！警察同志！”

旁边不知道从哪钻出来一个电视台的记者，把警察吓了一跳，差点拔枪（今天难得配枪）

等他看清女记者胸口的工作牌，才放松下来，有点上火道：“喂！你这个记者不要突然钻出来吓人好哇？你从哪里钻出来的？绿化带啊？”

满头大汗的女记者连声道歉，然后冲饭馆门口努嘴，问：“那个小帅哥是谁？亚洲人，不会是我们国家的吧？为什么会突然被王后带在身边？你知道吗？”

警察点头，小声道，“我当然知道，你过来我帮侬港……”

女记者附耳过去。

只听耳旁炸响：

“我知道个屁啊！！大夏天户外执勤我快热死了好哇！！想知道什么新闻自己去挖！！问执勤的警察！你想得出的啊！！

跑开！！离我远一点！！带着你的人一起！

上头规定！重要外宾绝对不能随便打扰！有许可证的电视台也要到100米之外！！去！！”

女记者捂着耳朵，满脸幽怨地走远了。

带着电视台的摄影摄像一起。

不过也无所谓，反正马上就到了约定好可以采访的时间点，现在离远了拍拍也一样。

这家饭馆没有包间，刚刚进去的王后和神秘的少年，都坐在公共餐厅里，透过透明的玻璃外墙，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拍，多拍点。”

“等会我要好好问问这个小男生的身份……很有意思啊……摩纳戈的王后，怎么会认识我们国内的男生，还是这个年龄的，不会是私生子吧？”

摄影摄像大哥像看傻子一样看了她一眼。

……

餐馆里，其实根本没有其他食客，大几十人，都是阿德莉娅的亲随团队，不是隶属于王室的，就是隶属于外交部的……总之都是她的人。

大家吃得都很开心。

魔都的本帮菜是这样的……以甜鲜口为主，有些浓油赤酱，有些清新寡淡，它不一定让大多数人都觉得好吃，但一般来讲，门槛较低，任何国家的人吃都不容易产生明显的排斥。

阿德莉娅安排凌一川坐在了中心位置，“贤者，您饿了吗？先简单吃一点吗？”

“好，我要一份响油鳝丝面！”他是直接对着收银台那位笑到脸都僵硬了的中年男人喊得。

餐厅的老板抬抬手，很调皮地喊了一声：“收到！”

然后转头对厨房里喊：“一份响油鳝丝面！”

凌一川有些纳闷……感觉这没必要传个声……

这家店他来吃过，一家价格很亲民的本帮菜老饭店，最近刚刚装修过，看起来相当干净。

外墙敲掉了全装了玻璃，甚至连厨房的隐私都不留，也是撞上了大块玻璃，搞了个全景厨房，里面厨师就像是变成了一个展示品。

做菜的全过程，也像是一场公开透明的表演。

这里的老板和厨师们显然是没有想到，小小的饭店会迎来大大的客户。

听到摩纳戈使团和王后要过来吃饭的消息后，这里原本的收银阿姨手抖得吃不住，老板赶紧亲自上阵，而几位大厨更是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十万分的努力，透过厨房的全景玻璃可以看到……

他们锅铲都快抡出火星子了！

大铁锅颠得也十分给力，锅里的菜肴和火焰时不时就往上窜一下，精彩地像是在表演魔术，使团里的一些人看得啧啧称奇，时不时发出惊呼。

很快，凌一川要的面端了上来，他确实饿得不轻，开始大快朵颐。

吃到一半，他感受到周围的视线，抬起头来。

饭馆外面，许多经过的路人都会满脸惊奇地往里面打量，尤其是看到他的时候，目光更是充满了错愕和疑惑。

凌一川心里再次升起了一种惶惶不真实的感觉。

他是一个习惯于匿身在黑暗里的人，一个普通的宅男高中生，此时此刻，突然就暴露在了盛大明烈的阳光里，被无数双眼睛盯着……

莫名的，他心里隐隐又升腾起一股暴躁的杀意。

还有一种……想要变成狩猎者，冲出去，让所有人都惊恐逃窜的冲动……

想着想着，凌一川身体微微开始颤抖起来……

他赶紧低下头，大口吃面，竭力克制住这突如其来的负面情绪。

阿德莉娅注意到了他的古怪，低声询问：“贤者……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凌一川微微抬头，斜目看着她。

阿德莉娅微微一怔，本能的向后挪开了点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