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裂痕在魔气不断的侵蚀之下越来越大,很快便一块块碎裂下来,破碎成尘埃无数。
可下一秒,水仙花的笑便僵硬在了脸上。
他自然不会知道,这里是真正的地狱。
由舒音亲手编织的,为他一人而设的心灵地狱、魂魄囚笼。
面前并不是挽春楼的房间,更不是邵妄与舒音的脸,而是一个有些褪色、却在他记忆中挥之不去的噩梦。
对他来说,鬼不可怕,可怕的是抛弃,是血浓于水的亲人对他露出的鄙夷的表情。
他似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一步步,走向那个心底的黑暗深处。
推开茅草屋的门,勉强透了些光亮进来。
入目所及之处,是亲生母亲满脸泪痕护住幼小的他,而他所谓的父亲却指着母亲痛骂。
“你知道你多让我丢脸吗?你身无长处也便罢了,肚子也如此不争气,竟生了个不男不女的废物!”
“你这让我怎么有脸见人?”
“他如今年岁小,直接淹死得了,明年再生一个,可别给我丢脸!”
小水仙花彼时还很小,却已经学会了走路,在母亲温暖的怀中瑟瑟发抖。
“夫君”,女人讨好地笑,脸上泪痕未干,颇为狼狈,“孩子长大就好了,你信我。”
“长大就好了?”那男子怒极反笑,“我特意问了村里郎中,那郎中说,就是个不男不女的怪物,你今日护着他,是想与我作对吗?”
柔弱且一心爱着夫君的女人却第一次出言反驳他的丈夫。
“他不是怪物,他是我的孩子。你是他父亲,你怎么能如此狠心?”
男子的声音立马拔高八度,几乎能将这原本就脆弱的茅草屋顶给掀翻,“他是个不祥的怪物,你生下他便已经是罪孽,难道你还想耽误我吗?!”
“我的孩子,我想让他死,他就该死!”
男人不过大脑的怒吼声与母亲的哭泣声交错,听在水仙花耳中一片嘈杂。
他呆滞地看着彼时尚还年幼的自己,透过时光的缝隙,透过褪色的画面,看到了人性的凉薄与荒唐。
怒吼的、只会朝女人发脾气的男人,懦弱的、却死死将他护在怀里的女人。
一股火气喷涌而出,根本无法抑制,将他完全席卷。
他明明最讨厌那样暴躁易怒的男人,却最终,也成为了如他亲生父亲一般的人。
手中利刃幻化有形。
这次并不是那把如同冰刀的薄薄利刃,而是由魔气凝聚而成,却无比锐利沉重的斧头。
他一步步朝着那个歇斯底里的男人走去,抬起手中的斧头,直接朝着那男人砸了过去。
一时间,血液四溅,温热的血喷溅在他的脸上,身前是已经倒地不起面目全非的尸体,而他满手鲜血,却只觉得痛快。
他连忙走到另一边,想安慰自己的母亲,那女子愣愣地抱着怀中的孩子,看着他,颤抖地问出,
“你……是阿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