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起来,他已经有那么多年没见过他的母亲了。
他怔怔地看着床榻上的女人,她早已被病痛和内心折磨的不成人样了,可在水仙花眼中,却是这世间最好看的一张脸。
“……娘”
床上已经无意识的女子似有了意识一般,缓缓点头,轻声应和道,“阿逸,娘在。”
水仙花蹲下身,伸手去握她的手,她并没有如同上一个幻境中一碰就碎裂成尘埃。
他当真握住了母亲的手。
在幻境中,跨越千年时光,做到了从前未曾做到的事。
他小的时候不明白母亲最后的话是如此郑重其事的告别,便也没有将想说的话说出来。
可这一刻,他手中的余温仍在,他定定地看着她,声音略显哽咽,“娘,我其实……”
“其实……什么?”
“其实我没那么恨你。”
这句话话音落下后,手中的温度消失,面前陷入一片黑暗,他好似一直在下坠,下坠到罪恶的深渊中去。
无尽的鲜血将他包围,无数双手将他拖向地狱。
他身上浴满黑暗,从血潭中出,转到泥沼中去,每时每日,其实都备受煎熬。
所以他看到美好的想毁灭殆尽,看到喜欢的想无限占有。
他知道,自己是全天下最坏的魔头,是所有人都痛恨的穷凶极恶之人。
恐怕他去世已久的母亲知道了,都要将他就地裁决的程度。
水仙花闭上了眼,任由自己坠入黑暗,坠入一片由他亲手汇聚的血海。
而此刻,耳边又传来琴声。
逐渐清晰,如同银瓶碎裂,如同刀枪碰撞之声,时而高昂,时而低缓,而慢慢的,又汇聚成一声又一声的哀嚎与惨叫。
在他耳边,此起彼伏,如同索命亡魂一般。
一声高过一声,几乎要把他的耳朵都给震聋了。
他试着调动全身魔气堵住耳朵,却没想到完全失败。
水仙花不知道的是,在琴音编织的世界当中,舒音才是唯一的主宰。
她想让他生便生,她想让他痛苦,那便一分都不会少。
尖锐的声音几乎刺破他的耳膜,在铺天盖地的血色之间,他眼前忽地被一抹金光照射而来。
只见天命剑径直朝他飞快刺了下去,以一种近乎于不可思议的速度,连成一条金光四溢的线。
根本来不及躲闪。
舒音所造的幻象之中,他便是任人宰割的鱼肉,而她才是那个能将他一刀刺死,决定他生死的神。
天命剑穿胸而过,剧烈的痛意将他完全贯穿。
水仙花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看着胸前穿过的天命之剑,心脏开始以一种诡异的方式跳动。
血液也在跳舞一般,仿佛对天命剑之上充斥的灵力做出某种应和。
他的身体里,存在着不该属于他的东西。
只听得他识海中响起那位化神期女子分外冷淡的声音。
“不属于你的,你觉得自己配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