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哥儿按着她的肩膀坐下,顺手给她倒了一杯水,递到她唇边。
陶慕语木然接过。
甜哥儿又拿过一只空茶杯,从腰间摸出一壶酒来,自斟自饮。
“你记得吗?咱俩第一次见面时,我跟谢老二走投无路,迫不得已当了强盗。”
“其实那时候,我俩已经饿了好几天。”
“我们俩从小无父无母,在街边混着,吃百家饭长大。原以为长大了有能力赚钱,就可以过上好日子。”
他揉了揉鼻子,闷声灌了一口酒:“谁知道就碰上天杀的打仗,到处闹饥荒,民不聊生。我俩身无分文,想逃难也无处可去。”
“谁不想过衣食无忧的好日子呢?谁又想做强盗?我们东混西混,忍饥挨饿,偷鸡摸狗……不过也只是想活下来。”
陶慕语有些动容,一口将杯子里的温水饮尽,将杯子往桌上重重一放:“给我来点!”
甜哥儿诧异地看她一眼,苦笑着为她斟满一杯酒。
劝道:“听说当日三水村一别,你来到广安城当了厨子,做得有声有色。”
“还认识了小凤将军和卫娘子这样的至交好友。”
“这次你出了事,他们日日都为你担忧,忙前忙后救你出来。”
“与我们兄弟相比,你日子过得还不错,为什么想不开呢?”
陶慕语拿起杯子一仰脖把酒喝干,甜哥儿“哎”了一声,想阻止已经来不及。
热辣的感觉直冲脑门,让她一下子控制不住挤出两滴泪来。
甜哥儿只得无奈摇头:“你一个姑娘家,喝酒这么猛。”
陶慕语用袖子擦掉眼角的泪珠,豪横地将杯子重重搁在桌上,喊道;“再来!”
甜哥儿却一掌盖住杯口,笑到:“不行,你这刚出狱,肠胃还不适应,只能先喝这一杯。”
陶慕语有些赌气地朝他吹胡子瞪眼,他哈哈大笑:“说了不行就是不行,等你好了再说。”
陶慕语只得认命把手抱在胸前,支使他:“那你跟我说说你的故事吧。”
甜哥儿挑眉:“我的故事?”
俗话说酒壮怂人胆,一杯烈酒下肚,陶慕语觉得甜哥儿也没那么凶恶了。
“没有好酒,总得有什么打发时间吧?是你让我不要多想好好生活,那总要负责帮我调理情绪吧?我现在需要点有趣的东西转移注意力。”
甜哥儿立刻坐正,挺直了身板,有模有样道:“好嘞,那我们今日就讲方大侠大战恶犬的故事……”
甜哥儿和谢老二自小流落街头,遇到的奇人怪事繁多。
在摸爬滚打中,他渐渐养成了小滑头一样的性格。为人说好听了是能屈能伸,说难听了就是奸猾。
不过这也有好处,就是特别擅长察言观色,特别会调动情绪。
比如现在,陶慕语就在他堪比说书人的抑扬顿挫里一会哭,一会笑,一会又满面愁容,忽而又忍俊不禁。
直到梆子敲了四下,陶慕语终于眼皮打架,沉沉睡去。
甜哥儿等了一会,看她睡得昏天黑地,该是不会再醒,便将她扶到床上。
他替她关好了门窗,打算要走,想了想却还是不放心。
于是便在院子里找了个地方靠柱坐了下来。
又到鸡叫三声,天色微明。
甜哥儿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趴在窗边细细听,房里传来陶慕语轻微的呼噜声。
他捂嘴轻笑,这才放心地翻墙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