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就是在衙内坐得久了,甚少走动,有些不习惯。殿下,不碍事,咱们赶紧上去吧。”
宋承业笑了笑,转身继续往上,觉得这宁水出来的人都很有意思。
前有待罪办公,以退为进,把吏部、户部、礼部、都察院四个司属架在火上烤的孙县令,后有给自己送大礼,为人做事一根筋的汪知州,还有那个大小姐……
他怎么都没想过,自己会栽在一个文弱女子手里,事后人家潇洒离京,几年后名传天下。
宋承业一直都在努力说服自己,不必纠结于往事,应该担负起宋家的责任。
然而,一生骄傲如他,两次的极致狼狈都是拜女子所赐,而且都和宁水这个地方有关。
至今为止,我们的太子殿下,依旧没有把那个恐怖的女子和调查中的兴平侯府小姐联系在一起。
这一回,他上山来就是为了克服自己内心的恐惧,将那一铲子从脑海里抹去。
‘只有把伤口的腐肉剜掉,新肉才能长起来,身体才能痊愈’,话是一个老和尚说的,宋承业觉得很有道理。
他是储君,未来的天子,不必拘泥于武力,承认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就好。
“殿下,我们到了。”
“嗯。”
上一次全程躺着,宋承业的视角一直都是往上的,加上天色已晚根本看不清什么。
而这个时候,满眼都是一垄垄沿着山势的田地,里面长着和山下一样的成片粉紫色的红花草。
不远处,那棵遭受无妄之灾的大树还在,只剩半截的身子上,又顽强地长出了新枝,无惧冷冽的寒风。
那惊天一击重新出现在脑海,然而宋承业笑了,对着树干上的新芽拜了拜。
自己连棵树都比不上,还真是枉费父皇二十多年的教导。
“走吧。”
汪知州很懵,殿下费那么大的劲上来就为了拜一棵树?
但他却明显感觉到,身边的人不一样了,似乎和寺庙中大和尚说的那种,顿悟的状态一样。
气度变了,身上的威严渐渐显现了出来。
“殿下,我们是回县衙,还是……”
宋承业知道他和那位大小姐有交情,而且关系还不错,轻声笑道:“直接去村子吧,了断一件往事,孤就要回去了。”
以后,就不会再出来了。
汪大人点点头,赶到头前带路,从另一边下山。
“汪大人对这里的很熟?”宋承业有些诧异,不由开口问了一句。
“哈哈,殿下忘记了,下官可是在这里当了三年的县令呢。虽说开山的时候下官已经去了淮宁,可后边也来过几回。”
“哦。”宋承业点点头,心底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说道,“汪大人,这附近可有什么高人?”
“高人?下官见识浅薄,不知道什么样的才叫高人。但依我之见,大小姐就够高了。”
宋承业有些想笑,这都从四品了,称呼一位农家女子为大小姐,还真是张口就来。
他现在十分好奇,这个大家嘴里的小姐,仿佛和档案中相差甚远,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这位大小姐,孤只见过一次,还是看到的背影,不如汪大人介绍介绍?”
汪知州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奇怪怎么越往山下走,还越冷了呢。
他没注意身旁之人的脸色,从第一次见到白芨开始说起,基本上能说的都说了。
宋承业的表情无比复杂,时而咬牙切齿,时而面露佩服,时而神情释然。
罢了,当初都是受害者,就这样吧。
一行人从正对小山的路口下来,迎面就看到了那座还未有人入住的温泉山庄。
这一刻,宋承业心里没由来地明悟了,父皇有很多事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