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孙家是宁水县的土豪,那么郑氏和黄氏则是当地的顶级豪族,地都是以倾来论。两家这么多田,都没有租给人去种,而是养了不少的庄仆,由自己人打理。
“大小姐是说,他们瞒报了产量?”孙县令擦了擦汗,低声试探了一句。
白芨盯了他好一会,笑道:“两家差三十顷地,庄仆的数量却多出两倍,你岳父竟如此不善持家?”
“这?”
“严格来说,宁水并不算北方,远达不到地广人稀的地步,一顷地就按五十亩来算,黄家一人要种多少?郑家就更有意思了,一人平均三十多亩,你以为宁水是多种薄收的荒芜之所吗?”
人力是有限的,所以种田有粗放和精耕之分,地广人稀一般都采用广撒网的粗放模式,地肥人多的地方,通常都是精心伺候,不是撒了种子就不管。
没有机械,除了犁地之外,每一道程序都需要人来完成,这大大限制了耕种的速度,壮劳力再怎么能干一人种十亩地就顶天了。
而且庄仆是奴隶,能不能吃饱都是个大问题,绝不可能时时保持最佳的状态。
因而白芨只通过这两项纸面数据,就能判断出这两家一定藏匿了人口,有许多人干着庄仆的活,却不在户籍上面。
这便是进行人口清查的真实目的,通过人口清查,可以找出大户人家实际拥有的土地,再通过土地数量来判断是否有人口藏匿的现象。
这种情况并不罕见,越到王朝后期越是严重。每逢大灾总有大批人员举家逃亡,但并不是每家的运气都那么好,人为了活下去总要付出什么。
而在官面的记录上,黄家的田地只有八十倾,看上去可比三十倾的郑家厚道多了。
“大小姐,下官该死。”孙县令冷汗直流,立时趴在地上,口中连连请罪。
白芨重重地敲了敲桌子,说道:“孙大人心有顾虑,不想牵出孙、黄两家,也是人之常情。你应该知道,本王一向是个看重人情的,之前的事可以既往不咎,但也只有这一次。”
孙县令磕了个响头,大声回复:“下官明白,多谢王爷高抬贵手。”
“真明白了?”
“明白了。”
这时,白芨身子微微前倾,盯着伏在地上的身影,仿佛魔鬼一般抛出了诱惑,“你即刻放出风去,本王需要看到他们的诚意。只要诚意足够,拿出一个妥善的交代,本王就可以让他重新做人。”
后背已经湿透的孙县令,听到这话全身都轻松了不少,顾不得擦汗连忙应声去了。
还好大小姐没有计较,出血总比要命来得好。
在他走后没多久,精致的屏风后面走出四道身影。
“娘。”
“你们什么时候躲在那里的?”
“呃,我们在和小妹玩找人。”
白芨一眼就看出三宝在撒谎,多半还是小四搞得鬼。
“行了,出去玩吧,最近我可能比较忙。”
“哦。”
看到娘没有生气,三兄弟立马走了出去,只有小四慢悠悠地落在后面。
“娘,孙伯伯家里是不是犯了错啊?”
“嗯。”
“那他们道歉了就可以原谅吗?”
白芨听到这话眉头立马皱了起来,这明显不是小四能问出来的问题。
“你小哥让你来问的?”
“不,不是啦,我自己想的。”
小四最近也成长了许多,至少当面撒谎已经不会抖得那么厉害了。
白芨摸了摸她的头发,眼睛瞥到了门外的一角,轻声说道:“按律,他们都该被关进大牢或者杀头,但我不能那么去做,因为娘只是王爷不是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