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河的汛期是四到七月,等过完这个月,那些漕户将迎来往年最为忙碌的时刻,拉着各种商船渡过浅水区,赚几个铜板的辛苦钱。
可直到现在,身为村长的白明理,还没有收到一个员工的离职申请,显然他们是不准备走了。
漕户不傻,同样都是出力气,在村里干赚得多吃得好,失心疯了才会想着回去拉纤。
这些人唯一担心的是活不够干,眼看路已经修通了,各种建筑也陆续封顶,不知道村里还有没有活。
更让人揪心的是,自从村子的待遇被广为流传,每天都有好大一批人提着行李过来打听,竞争过于激烈。
“不走就不走呗,村里干完了就去修军区,军区修完了还有山头上的各种工事,我只怕没人干活,不怕人多。”
白芨架着腿,一边咬着香瓜,一边盯着手里的书籍,头都没有抬起来。
方师傅都过来好几趟了,每次都嚷嚷着多招人。他那三个徒弟来了村里以后也是痛并快乐着,每天都有画不完的图,这以后要是出去了,履历得多丰富,还怕接不到大活吗?
他们目前只发愁一点,熟练的工人不多,照现在的进度,很可能这辈子都要给前山村打工,根本没机会去外面看看。
“大小姐,虽然咱拿的是总督府的公文,可他们一直待在村里也不是办法。万一淮东那边借题发挥,会对您不利,毕竟户籍还在那里呢。”
一个人只要肩膀上有了责任,成长起来是很快的,白明理现在考虑问题已经越来越全面了,时不时就想着防范可能出现的风险。
“别管他们,漕户的事情谁都不敢放在明面上来说,朝廷也是要脸面的。他们没银子解决目前的困难,难道还拿捅破窗户纸的知州没办法?”
“原来是这样。”白明理点了点头,拿起炭笔就在木头板子上猛写,准备回去就跟大家分享。
这一招还是和林先生学的,老人家每次跟人说话,总要记上一些东西,还别说,真挺好用。
白芨用余光发现了对方的动作,心里很满意,一个个都是勤奋好学的人,未来可期。
“你多和孙县令聊聊,他最近的压力估计挺大,有什么能帮的多帮一把。”
“是。”
白明理已经放弃劝说某人的心思了,用亲爹的话来说,大小姐一直都没变,前面的动作也是为了能更方便地偷懒。
“不教会我们,很多事情她就得亲自去办,索性多花些时间一点点掰开来教,明白了吧?她,大小姐,懒,嫌烦。”
把不恭敬的念头抛掉,白明理抓紧机会汇报,“大小姐,最近来村子的人很多,户籍是个大问题,咱这算不算抢了别人的税收?”
“对,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你也知道,一旦路引放开,人员的流动性将大大增加,每年的丁税该怎么收?”
看他能想到这上面,白芨放下了书本,随即神色也变得认真起来。
白明理瞬间挺直了后背,把之前众人的想法过了一遍,用很不确定的语气说道:“人可以走,但地不行,所以日后的丁税是不是按您的打算,绑在田地上面?”
“这是你想到的?”
“大家伙一人一嘴,很多都是猜的。”
“相当不错。”白芨丢掉最后一点瓜蒂,边擦手边笑,“现在你们知道太上皇的厉害了吧?”
这一场交锋,看似是皇权的妥协,各大家族在朝中的代言人,为了控制盐市的巨大利益,得寸进尺地把路引给废了,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