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当空,一行人默默走在山道之上,谁都没有轻易发声。
这群人代表了村子最高势力,掌握话语权,也是连接山上与山下的纽带。
白明理打着灯笼走在最前边,小声询问了一句,“没事吧?”
沈清婉微微摇头,觉察到公爹和张叔爷他们的心绪,忍不住叹了口气。
“没什么,我只不过被大小姐的气魄吓着了,一时间慌了神。”
这个解释白明理能理解,媳妇从小经历得多,性子不如村里人马虎,平时说话和做事谨小慎微,有顾虑是正常的。
毕竟刚才在大厅之中,大小姐说的那些话,意图太明显了。
他刚想出言安慰,然后就被亲爹抢了话,“老大媳妇,咱这些人里边就你的出身和家境与大小姐相近,说说你的想法。”
“爹,我比大小姐差得远了,只能猜测一二。”沈清婉见众人放慢了脚步,齐齐看过来,也不扭捏张嘴便是要害,“大小姐不信皇家,这是后手。”
“哦?”
原本琢磨到一点边的张良才豁然开朗,急忙问道:“明理家的,你的意思是大小姐怕将来京里翻脸,手头有人心里不慌?”
“嗯,我的猜测就是这样。大家可以想一想,一艘船要多少人保护,一条河走多少商船,大兴又有多少条河呢?”
这个想法很大胆,却很实际,大小姐一向未雨绸缪。
“话是这么说,可按照大小姐的脾气,她应该不会挪窝的。在江淮还好些,出了江淮恐怕没多少人愿意卖面子的吧?”
发现连王蔓都开始发言了,沈清婉感觉还挺奇妙的,“你们忘了淮宁的驿站了?我相信淮宁不是唯一,大小姐的想法应该是接手整个大兴馆驿,以驿站为根基,然后全境铺开。”
这番话可比前面吓人得多,张良才止住了想要开口的人,接过白明理手上的灯笼,当先快步下山。
“去村里说。”
馆驿这个话题着实敏感,连最普通的百姓都知道,这个地方是他们少有能接触到的禁忌。
除了日常接待往来官员及其家眷,遍布大兴的驿站最主要的工作就是为驿卒提供补给、更换马匹,保证消息第一时间能传达到京里。
像淮宁这样的内陆州府要好一些,平时不走军情,招待的业务占主导。而在边关或者要塞地方,再彪悍的响马看到驿馆都要绕道。
哪怕他们此时正在主干道上拾荒,只要听到不同寻常的马蹄声必须立刻停下手中的活,还要把路给清出来,等人走了再继续。
抢劫商队顶多会被全歼,耽误了军情则是三族起步,小时候只说过一两句话的小伙伴,都有可能因为你这一次的疏忽而人头落地。
驿卒的公文袋是比生死簿还要吓人的东西,但凡出点纰漏,响马团伙面对的就不再是战力低下的府兵、卫军,朝廷就算派如日中天的定北军来剿匪都不会让人觉得奇怪。
因此,除了官吏之外,普通人从各色的故事中能听到的,便是谁谁谁瞎了眼去驿馆干了一票,结果连累村里的耗子都被挖出来砍了头。
换了你,你不怕吗?
底层人民可能没什么见识,但对风险的认知天赋绝对是点满的,尤其是上了年纪的老人。
出来倒洗脚水的村民,看着呼啦啦一群人从门口走过,认出是刚从大小姐那里回来的村长等人,见打招呼也没人搭理,于是连忙关上自家院门,一脸兴奋地拉着媳妇谈天说地。
“都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