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曹杰,参见王爷。”
简陋的宴会厅内,身着红色官服、五十来岁的中年男子,对主位上的人恭敬行礼,脸上没有一丝不情愿。
白芨听到对方的自称,微微愣了一息,随后起身虚扶一把,“曹大人免礼,请上座。”
“不敢,下官多谢王爷赐坐。”曹杰目光清明,除了良好的态度之外,为人也极有规矩,坐姿方正且目不斜视。
看到他的第一眼,白芨心中就生出了些许好感,这位不像那些老狐狸派的官油子。
总督衙门其实是个很奇特的存在,掌管一省十几个州府全部军政要务,却只有三个官员。
是的,总督衙门只有总督和两个副手,其余人员全部是吏员,做事什么的也都是各种文吏、书吏、皂隶。
一般而言,除了总督专职理政,副手通常还兼着别的差事,是朝廷六部派到地方上的,名为总督助手,实则以巡查为主,有点监视的味道。
都察院,最高长官是左都御史,右副都御史品级上算三把手,却常年不在京,专门在各省督抚,可以理解为纪检监察组。
因此,江淮总督衙门实际上是韩总督掌权,曹杰监督,另一位副手帮忙。
而现在白芨奇怪的地方也正是这里,韩总督不该让曹大人过来,毕竟这一位日常不理事,且随时都可能换下一个省督抚,要交接也是找另一人才对。
“曹大人,总督大人是何意,人犯全交由总督衙门?”
听到这话,正襟危坐的曹御史偏过头,打量着比自己孙女大不了多少的女王,心头轻轻一叹,想起了京中的一些传闻。
他不认为突然崛起的兴平侯府有那个底蕴、兴平侯赵思明有那个手段,能养出王爷这样毓秀的人物,否则自己的亲生女儿应该同样出色才是。
“王爷,韩大人不日就要进京,所以此地的一切由您全权决断。”
“进京?”白芨适时露出惊讶之色,而后笑道,“那要恭喜韩大人高升了。”
曹御史看了看王爷的表情,迟疑了一会才出言解释,“其实,也算不得高升,在百多年前,总督之职便是由各部大员兼任,此次韩大人入京,只是回归本位而已。”
白芨眨了眨眼睛,望向一本正经给自己科普的大爷,觉得很是新奇。这样的官员真是太少见了,有点可爱。
“多谢大人赐教,本王身在乡野,对于朝中大事知之甚少,见笑了。”
曹大人张着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
要不是自己身在江淮,说不定真会被这话糊弄过去,难怪韩大人经常说王爷除了很会做人,脸皮也不输于他。
今日一见,所言非虚。
“王爷,下官说话直,如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见对方如此郑重,白芨也不得不正经起来,有一种面对初中教导主任的感觉,“大人请讲。”
曹大人捋着胡子,径直开口,“您此番动作,下官不好妄加评断,却属实惠及青山之民,县城百姓纷纷叫好。但下官身为监察御史,对违反大兴律法之事不得不管,还望王爷体恤老臣几分。”
白芨严肃点头,心里都要笑死了,这一位简直是神仙搭档啊,韩总督真够意思。
“大人字字箴言,本王受教了。在此案落定之前,若本王行事有不当之处,还请大人不吝赐教,有道是‘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小女不是听不得良言之人。”
盯着躬身给自己行师礼的王爷,曹大人吓得立刻从椅子上站起回礼,“王爷言重了,这可使不得。”
两人相互拜了一会,重新落座之后,心里各自有了判断。
曹大人不由得再一次想到自己快要满十岁的长孙女,才情和规矩那是顶好的,可就是太有规矩了,平时容易吃亏。
如果她能学到王爷的一星半点,以后也用不着自己这个老头子操心了。
要不,今年让家里人到江淮过年?
而白芨想得就简单多了,面前这一位勉强可以说是‘老实人’,但这个老实人却懂官场又极有原则。
和这样的人相处,只要照顾到对方的原则,给出正大光明的理由,基本就没什么问题了。
“曹大人,既然总督大人要入京,那本王只能把此案个中内情向您言明。”
“王爷请说。”
曹御史来之前已经有所了解,两地的卫军肯定是犯了死罪的,只要王爷能给一个说得过去的缘由出来,自己便亏心一回,捏着鼻子认下。
毕竟就算是诸侯,也没权力擅杀封地之外的驻军,这事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白芨一眼就猜到对方在想什么,沉声说道:“大人是不是以为,本王所说的贡品只是借口?”
难道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