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弟说的是这个桑树啊,趁着天还不算冷,把它们从家里挪过来,早点适应了田土,来年出新叶的时间会快一些。”
白芨微微福身以作还礼,接着往前几步走到曹大人身后,天真地问道:“要把树种在田里啊,你们不种粮食了吗?”
“呵呵。”
听到这略显没见识的话,干活的人都笑了,老人也是咧开了嘴,知道她肯定没看过真正的‘桑田’。
“小姐,桑树可以用来养蚕,蚕吐丝结茧以后,我们会把蚕丝纺成粗丝或者粗布卖给布商,这样就能拿钱去买粮了。这树种在田里,对我们来说就是种粮食。”
生怕没怎么出过门的闺阁小姐听不懂,王保正把过程解释得很详细。
“哦。”白芨表示懂了,随后又问道,“那我看你们今年也是种了粮食的,怎么明年就不种了,要去养蚕呢?”
“这个……”
王保正和一众种树的汉子们都愣住了,没想到这位小姐没见过桑田,脑子却很聪明,一下子就问出了如此‘刁钻’的问题。
“小微,不可多言。”曹御史说了一句,看到老人脸上的纠结之色,大度地笑了笑,“老哥莫怪,我这侄女打小就精灵,喜欢刨根问底。”
有学问的人历来都受人尊敬,王保正听到这话连连摆手,在心里纠结了好一会,才拍着大腿说道:“二位都是贵人,想来也不会跟我等争这碗饭吃。实话告诉老弟,这树啊,是县里的太爷让种的。”
“哦?”
曹御史摸了摸胡子,好奇道:“县尊大人让你们种树,为何啊?”
既然已经起了头,老人也就不准备瞒着了,凑过来小声开口,“今年各地大丰收,太爷觉得明年种红薯的只会更多,往后几年粮食都不值钱,不如种桑树养蚕,我们也能多两个铜板的进项。”
白芨和曹御史得知是这个缘由,对视了一眼,觉得这个县令不简单,而且是个肯花心思为百姓着想的人。
“那要是你们养了蚕,最后蚕丝卖不掉怎么办?”
“哈哈,小姐不用担心,我们太爷提前定好了买家的。”
王保正不仅没有生气对方说自己的蚕丝卖不掉,反而神秘兮兮地说道:“太爷先暗中接了人家的单子,然后全县所有保正、里正抽签,抽到了才能种的嘞。”
“原来是这样,你们的县尊真是个好官呐。”
“谁说不是呢,他在我们这足足九年了,我们可算是过了几年轻省日子。但是吧,小老儿心里很不是滋味,这么好的官应该升官的,但要是他老人家走了,换个……”
能在一个地方待三任,不得不说这也是个奇人,因为在官场上没有点背景,不升不降是最难做到的。
白芨和曹御史都明白,这人要么得罪了人,要么家中颇有势力,放在这个位置上是一种保护。
“老哥,多有打扰,我们叔侄多谢了。”
眼看对方要走,活才干了一半的王保正也说不出留客的话,笑着道了声再会,临别前还给了句提醒,“我看二位不像本府人士,你们在乡间走走倒没什么,只千万记得,最近别去府城。”
说完,老人抬腿便走,直接来到田间地头,不时对着干活偷懒的年轻人踢上一脚,嘴里骂骂咧咧,很有保正的风范。
“王爷,您怎么看?”
回到马车上,曹御史心情颇好地问了一句,这个开端着实不错。
白芨知道对方邀她游玩苏州,是想用这种简单的世间美好,来治一治自己心里突然出现的矫情病。
“韩大人大张旗鼓地在苏州寻找贡品,就是不知道王保正的提醒是因为这个,还是别的原因。曹大人,咱们还是别去府城碍事了。”
曹御史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略微收了收,觉得王爷不太对劲,这心思怎么总是往坏去想,难道赵思明那个王八蛋以前对她不好?
“也对,韩大人只怕懒得看到我们。王爷,虽说当下已经过了食蟹的季节,但来了这里不吃上两只总归不美,要不?”
感受到了久违的长辈关怀,白芨伸手拨了拨车帘,轻笑道:“那就去吧,也给叔父表演一下蟹八件。”
“哈哈哈,那老夫可等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