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任凭他如何发怒,对面的一众差役都陪着笑脸,也不解释,只催促二人离开。
“无礼,太无礼了,老夫再也不会来此蛮夷之地。”
直到马车走出去老远,几名大汗淋漓的差役还心有余悸,依稀听见被风传过来的属于文化人的叫骂。
他们听不懂具体的含义,但知道什么‘鼠’‘犬’之类的都是指畜生,说明老人家气狠了。
“头,咱们不能总这么干呀,过段时间不仅大人的名声没了,整个吴中都要臭了。”
三十来岁的班头点了点手下的脑袋,一副你什么都不懂的表情,叹道:“这就是大人的目的啊。呵呵,吴中的名声越臭,这里的女子越安全,你难道想家中姐妹被人‘掳走’,最后送到宫里去?”
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班头不再说什么,带人开始了新一轮的巡视。
他也不知道这么做对不对,但太爷都能为外乡人打算,已经是难得的好官。
……
另一边,闵氏此刻正在丈夫的书房坐着,一旁的吴中县令胡远志一脸狗腿样,亲自端茶倒水。
“夫人,别气了,这次是为夫的不是,不该拿小莺儿说嘴,该罚。”
“你……”
十几年的老夫老妻了,闵氏还是扛不住丈夫这种没脸没皮的样子,手里被塞了个茶碗,心中的怒气立马少了三分。
“我是生气这个吗,啊?你怎能如此胡来,人家一看就不简单,为人又和善,有事你不会好好说,就因为你姓胡就可以任性妄为?”
看到媳妇愿意说话了,胡远志嘿嘿一笑,连忙捡起一块糕点往她嘴里送,“夫人容禀,我这不是没有办法嘛。”
“唔……你说,今日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明日老娘就回余杭去。”
闵氏三两口吃下小方糕,心里是越想越气,嫁给这个没正形的,自己跟着操了多少心。
“别啊,凡事好商量。”胡远志大惊之色,不敢再卖关子了,一口气把自己的小九九全说了。
作为京中大户子弟,他得到的消息自然要比同僚多很多,眼界也很开阔,在新皇还没彻底掌控住朝政的时候,便开始准备。
但凡改朝换代,皇帝为了彰显恩德,都要释放一大批宫女出宫。
这也是为什么帝王无论好不好色,登基之后第二年都要大选秀的原因,除了可以正大光明地清除后宫耳目,还带有特殊的政治目的。
‘选秀’只是一个不成文的说法,并不是皇帝一定要在里面选妃,招人干活充实后宫,也是用这个法子。
有的人家妄图一朝飞黄腾达,根本分不清事情真相,天天做着春秋大梦,实际上自己送进去的孩子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皇帝。
通常,普通人家对这个都是避而远之的,一旦朝廷有选秀女的迹象,有婚事的赶紧成亲,没有的赶紧定下,也不管孩子是不是刚过十岁,逃难要紧。
胡远志能判断出这个,同样肯定也会有人提前动作,那些一心想要往上走的各地官员再迟钝,也会在年底反应过来。
选秀关乎帝王的颜面和自己的仕途,人选肯定不能随便,身家清白是首要的,其次才是规矩、仪容、气度,限制越多符合条件的人就越少。
就拿吴中县来说,像白芨这样的好苗子极少,为了防止出现最后没有拿得出手的人,知府通常会暗中派人下去物色,先把人定好。
可架不住胡远志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但凡有可能出线的女子,本地的问问人家的意思再说,外地的统统先扣一个罪名,直接就把身家清白这一条破了。
“夫君,你,你也太胆大妄为了,要是被人告上去,祖父和父亲都不一定能保住你。”
闵氏先前猜到了一点丈夫的打算,只以为是府城那边的权贵在搜罗美人,没想到竟是如此大事。
“夫人啊,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吴中县令,管不了那么多。不出意外,我们是要在这里养老的,为夫可不希望我们的小莺儿有机会听到那些哭声。”
闵氏听出了丈夫的无奈,感觉很是复杂,世人都说胡大公子不堪造就,行事怪诞,可外人怎知他心中的高洁。
当初,自己不就是发现了那狂放之外的另一面,才一眼相中这人的吗?
“可是,万一那位小姐和先生真生气了,找你麻烦怎么办?你要知道,大户人家的女子最是在乎名节,你给人家扣个谋害罪名……”
胡远志丝毫不担心这个,意识到媳妇已经不生气了,又开始耍宝一样连连作揖,“这就要仰仗娘子了,要是你看得够准,说不定还是件好事。”
闵氏看这人正经不了一盏茶的功夫,脑子又开始疼了,怒吼道:“滚。”
但愿人家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这个傻子一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