褪去青绿襦裙,华贵的朝服在阳光的映照下闪动人心,那负手挺立的身影不知刻在了多少人的脑海之中。
此刻,所有人心生敬畏的同时,隐隐产生的念头也极为一致:王爷本该如此。
看了好一会远景,白芨转过身将整个村落和村民扫了一遍,然后开始做临别总结。
“事情曹大人已经去处理了,本王不保证你们的日子会过得比以前好,但以后要种地还是养蚕纺丝都随你们。”
得到了贵人的承诺,整个大桑村的村民悬着的心放下了,之前的恐慌也被喜悦和感激取代,急忙在村长的带领下谢恩。
“多谢王爷的大恩大德。”
“起来吧。”
白芨面无波澜地把乌压压的人群叫起,继续说道:“不用谢我,本王是被你们的胡大人赚过来的,事情也是由曹大人去做,要谢就谢他们。
本王多说一句,在宗家都不管你们死活的时候,能有这样一个敢拿自己官位替你们想办法的父母官,好好珍惜吧。”
赵村长等人听到这话全都呆在了原地,脸上的表情也随之一收。
他们不是偏远地方的乡民,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那一类下层百姓,心里已经意识到那几件衣服可能就是灾祸的起因。
一想到连血亲都可以那么冷漠,坐视二百多号人自生自灭,这背后肯定有让宗家无比忌惮的东西。
正如王爷所说,胡大人是全村人的再生父母。
“谢谢青天大老爷为我们求得一个活路。”
“多谢胡大人。”
随着第一个村民开口,所有人发自内心地感谢这位七品县令,还是用最原始的方式。
看到不久前的场景再次上演,只不过换了一个对象,白芨轻轻地叹了口气。
底层动不动就跪拜磕头,并不是他们骨头软,而是除了这个表达方式,他们没有更能彰显诚意的东西来打动上位者。
是人都有羞耻之心,没人愿意随便牺牲人格尊严,挺直腰板做人不舒服吗?
胡县令面对这一地的百姓,表现得远没有白芨那么淡定,甚至稍显无措。
“大家快起来,起来吧,本官惭愧。”
当了九年地方官,正朝着不惑之年猛进的京中公子哥,脑海中闪过了无数片段:鲜衣怒马、愤世嫉俗、高中游街、洞房花烛、上书外放……
父亲的谆谆教诲言犹在耳,原本被祖父断言要过了四十才能活明白的人,在这一刻有了新的感悟。
一世匆匆不过百年,有人求名,有人为利,有人图享乐,无论何种目的,皆是满足内心所愿。
生来就站在普通人遥不可及位置的高门少爷,有更多的资本可以去任性,也不太能理解那些为了一日三餐就耗费所有气力外加牺牲尊严,勉强挣扎生存的人是图什么。
这样活着有意思吗?
所以,他到任之后做的都是一些很‘不正经’的事,用歪门歪调拉开与百姓之间的距离,凭着长辈的余荫任性妄为。
现在,胡远志懂了,想活着就是他们的心中所愿,仅此而已,没有谁比谁更高贵。
“起来,都起来……”
亲手扶起一个个泪眼婆娑的村民,他脑子里的念头愈发通达。
尽管本人不太能接受普通大众的生存方式,但身为县令某人还是做了很多利民之举,让治下的百姓活得更好,也隐隐让自己的内心更为满足。
只是这种满足被隐藏在公子哥的高傲之下,被刻意忽视了。
白芨不知道这位又经历了什么心路历程,整个人都像在发光,跟找到了信仰一样。
但实事求是来讲,要不是这事涉及到自己,站在旁观者的角度,谁都得说一声佩服。
没有破坏掉这和谐的场景,等所有人都站起来之后,她才冷不丁地开口,“胡大人,一边走走吧。”
“是。”
长期被一叶障目,此时已经走出迷障的胡县令应得相当爽快,心底对王爷的惧怕少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