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诉情打乱了胡远志原本的踏青安排,如果是其他不甚紧急的事情,他还可以压榨一下主簿、县丞等下属,可击鼓鸣冤已经许久都不曾出现了。
“王爷,今日怕是去不成了,下官……”
“胡大人不必多说,公务要紧。”
白芨抬手阻止了对方的客套,接着用略显沉闷的语气问了一句,“本王可以去旁听吗?放心,我不随便插嘴。”
“王爷言重了,您是亲王,本就有匡扶社稷之责,自然可以履行监督百官职权。王爷,下官先行更衣点卯,半刻钟足矣。”
“本王清楚了,多谢胡大人。”
“不敢。”
胡县令当即叫来了小厮和丫鬟去偏厅更衣,同时吩咐书吏去找主簿代为给三班衙役点卯,节省时间。
进入了本地父母官的角色,胡远志瞬间褪去了身上的散漫,态度也随之严肃了许多,一条条命令吩咐下去,使得整个县衙都动了起来。
两个女人和一个孩子站在饭厅门口,听着前堂后院发出的动静,心思各有不同。
“王爷,您何不与妾身?”
闵氏是标准的官太太,从不干涉丈夫的公事,不知道大小姐为什么想去公堂旁听。
一直在抬头看天的白芨转过身来,先是扫了眼欲言又止的贵妇人,随后对小胡莺笑了笑,“本王只作为被告之人上过一次堂,想再去见识见识。
夫人,你若是有暇,还请帮忙照顾余氏母子几日,待本王属下过来,会接他们回宁水。”
觉察到王爷的情绪不对,闵氏再不敢多言,赶忙领着女儿行礼退下,往偏院去了。
“杨婶,让林队长到前衙看看,问清击鼓女子的身份后,去其夫家所在之处寻访,将一应消息火速探来。”
“是,大小姐。”
呵,女子当街击鼓鸣冤,白爷今天又要开杀戒了吗?
有些事白芨不想刻意去管,大兴太大了,不能改变外部环境的话,累死都管不过来,也没那个心。
但是碰到了,也不可能视而不见。
为什么她来到新世界以后,主动去做的第一件事是购买律法和地理书籍,因为生存要依托于环境,包括人文和地理。
鸣冤鼓,看过电视的人都知道是什么东西,传说起源于汉高祖时期。高祖的亲戚胡作非为百姓有冤难诉,高祖得知实情有感而设,后朝一直沿用。
来源的真实性不必考究,这个制度设立的初衷肯定是好的,但经过时间推移,鸣冤鼓已经和人们心中的理解相去甚远。
鼓,多用于战场,有鼓舞士气、通传军令的效果,一旦敲响,动静可是很大的。
如果有人告状就敲鼓,每每都引得一大批好事的百姓围观,跟看猴子表演一样,要你是审案的官员,你乐意吗?
各代官员不堪其扰,逐渐演变出一套与后世法院差不多的受理流程。
非人命大案不得击鼓,而是先递交诉状陈述案情,县衙受理以后回去等待通知,择日到堂公审。
在这种情况下,鸣冤鼓逐渐变成了摆设,只在每日卯时正(6点),酉时(18点)正各敲三下,代表县衙办公开始和结束,其余时间不接诉状。
简单粗暴来说,鸣冤鼓代替了上下班点卯的铜锣。
《大兴律》有大几百条文,白芨别的没怎么关注,只翻了翻关于女性的权利描述,还是硬着头皮才看下去的。
她敢保证,任何一个受过后现代教育的人,没一个能看得下去。
不说别的,女性在这个时代,连告状的权利都没有,需要父兄、丈夫、儿子代为陈述。
至于人们想象中的嫁妆自理,正规手续和离等壮举,梦里才有。
自宋开始,《户令·应分条》明确规定:妻随亡佚,所有资产及奴婢,妻家并不得追埋。
什么意思呢,就是女子只要嫁过来,带来的嫁妆归夫家所有,可以任凭夫家取用,即使亡故,她的钱财娘家也没有资格去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