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件审到这里其实已经没有必要再进行下去了,但由于自己任性了一把,没经过验证就断了结果,白芨不想给县衙留下不好的影响,把人给带偏。
她可以用这种法子审案,不代表别人也可以,毕竟王爷错了就错了,根本不算大事,而县令却不能。
“本王乏了,书吏,你记好了吗?”
此时,保持着半蹲姿势,趴在书案上的书吏,已经写秃了两支笔,听到这个问题急忙抬头,一脸兴奋道:“王爷,都记好了,可结案陈词还要等一会,小人这就写。”
“先不忙。本王不小心拍碎了你们的桌子,又没钱去赔,准备拿点东西出来与大家分享。”
这句话让原本以为大戏落幕,心中还有些失落的百姓再度振奋,也让堂内一众官吏的眼睛变得雪亮。
“多谢王爷恩赐。”
“不必这么严肃,咱们相互探讨一下。”
白芨摆了摆手,再没看地上的李通一眼,起身后径直走到了李姑娘面前。
“姑娘,你母亲呢?”
小姑娘脸上的浮肿甚是吓人,任谁看到了都不免生出几分恻隐之心。
“回王爷,母,母亲在生我的时候去世了。”
“节哀。”
把手放在小姑娘的肩膀上,白芨回过头,扫了一眼有所期待的差役,笑道:“这个答案在本王的预料之中,而做出这般判断的依据便是人之常情,为母者通常比父亲更在乎孩子。
但这不是说做父亲的就更冷血,而是因为家中的子女是一个女子人生的全部。”
按惯例,子女上堂,正常的母亲就是爬也要爬到公堂来看一眼,否则死不瞑目。
可李家姑娘的母亲一直都没有现身,无非是三种可能,要么被李秀才关了起来,要么不在人世。
至于最让人心寒的那种‘以夫为天,助纣为虐’的情况,白芨并不打算拿出来说。
不过,这种可能是最小的。
礼教不仅仅针对女子,对男子同样有束缚。如果李姑娘是父母双全且意愿一致,她根本反抗不了父亲的安排,也就不会有今天的事了。
以常理作基点去推理,是普通人最容易接受的,白芨看到多数人都点头同意,心中闪过一丝恶趣味。
因为,她接下来就要讲故事了。
“好,在咱们知道李秀才的娘子难产去世后,又能得到什么样的推断呢?结合今天的事情,本王心中对李通有了判断,大概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所以不妨往恶了去想……”
“如果本王如他一般好名,且对科举有野心,那么一定不会续弦,甚至从此在明面上远离女色,做一个伤感不已,时时悼念亡妻的痴情人。”
知道李家情况的六合县百姓:……
王爷,您这是提前打听过了吧?
熟悉城中状况的顾县丞也是一脸惊叹,眼球颤动不已,心悦诚服地行了一礼,“王爷,还请您继续。”
白芨点了点头,语气却比之前冷了几分,“这些还不够,每逢清明寒食等祭奠逝者的日子,必须大张旗鼓地祭拜,再写几首催人泪下的诗效果更好,可唯独忌日除外。”
“为什么忌日要例外?”已经成为女王头号粉丝的诚王,问出了所有人都想知道的问题。
“发妻的忌日,同样是爱女的生辰啊。对于一个爱护妻子、疼爱女儿的男人来说,不祭、不庆于两人都公平,剩下某人独自感伤,不是更令人同情么?”
推到这一步,渐渐接近人性的丑陋,旁听者心中都觉得不妙,下面说不定还有更可怕的。
果然,白芨嗤笑一声,一口气全说了出来,“我要是李通,一定会时不时在女儿面前打转,表现出矛盾不已想接近却又厌恶的样子,吃穿用度尽其所能提供最好的,但唯独不会付出感情。”
“此外,不时透露出‘你占了你母亲的命’这种意思,让女儿一直生活在愧疚之中。
知道这样做有什么好处吗,日后可以随时把这个女儿舍弃掉,也不会坏了自己爱女的‘风评’。”
“就如今天一样,当极致的疼爱转为愤怒和恨意,加上亡妻的那份失望,大义灭亲便顺理成章。
等收敛起女儿的尸身,李家往日的情景也会由下人传出来,到时候你们会看清这是一个披着人皮的畜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