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室的各种礼仪规制,外人是探不到的,白芨就算想学在宁水也没有办法,只能自己摸索着来。
如果不是今日诚王随口提起,她都不会意识到,宋大爷给出的诚意,可能远比想象中多得多。
回想年初册封时的场景,除了京城来的仪仗,官吏只来了淮宁本州的,因此他们没有异常表现能说得通。
小宋,跪的究竟是圣旨还是衣服?
“诚叔,我有些好奇,皇帝平时都会穿什么颜色、什么样式的衣服?”
如果是别人这么问,诚王估计打死都不会说,但他现在完全不对大小姐设防,很自然地为对方解惑。
“世人多有误解,只以为天子都穿赤黄和明黄,其实赤红、正紫、纯蓝各种颜色都是有的。
当然,皇帝的服饰比起我们王爷,用料都要好一个等级,全部不能水洗,而是收回内造局重制。”
“重制?”
“对啊,大小姐,天子也不是各个都喜欢糟蹋东西。衣服当中的金丝、蚕线、玉石很多都能重复用的,抽出来清理干净再缝制就好。”
“哦。”
土包子表示长了见识,皇帝所有衣服都不水洗,一般的丢了就丢了,贵重的回收再利用。
“那皇帝会穿橘色服吗?”
“橘色?”
诚王听到这个问题都愣了,随后立刻想到了什么,狠狠掐着大腿才保持脸上的表情不变。
“橘色服没有,不仅天子没有,其他勋贵统统没有,只有皇后的正服用色杏黄与之稍稍接近,但论起来,也不如您说的那个颜色贵重。”
他的声音越来越弱,不自觉地把头也低了下来。
“那如果本王有一件橘色朝服,代表什么?”
面对如此汹汹气势,宋诚避无可避,硬着头皮说道:“护国柱石,辅政亲王。”
这个回答让白芨觉得事情非比寻常,直接问道:“大兴立国二百年,有人获得过这件衣服吗?”
“有。”
“能否细说?”
诚王暗骂自己太蠢,看到玄色服的那一刻就该明白的,玄色都穿了,橘色又算得了什么。
“太祖皇帝幼孙,太宗皇帝的幼子晋王,曾经就被太祖皇帝赐了一件独一无二的朝服,正是您说的那种颜色,也是晋王自己挑的。”
晋王?
白芨之前做过一点功课,知道晋王是谁。
这一位宗室亲王,在哥哥突然去世,主弱臣强、各个刺头将军不服管的艰难时刻,以摄政王的身份力挽狂澜,掌朝政十几年,等侄儿成年后又毅然归隐,是个绝强狠人。
圣祖皇帝念及叔叔劳苦功高,当众宣布后世子孙不得继晋王封号,大兴的晋王只一人而已。
“这样啊,本王可担不起。”
这个话题过于危险,诚王不敢接茬,拿起小桌上的茶水猛灌了几口。
身为皇室子弟,背熟先辈的事迹是第一堂功课,尤其是太祖、太宗这种走在开国之端的帝王,另外就是那些极为有名的宗室,晋王自然也在其中。
倘若自己没见到真人,只凭种种事迹的话,得知这件事心中可能会有三分想法,认为皇兄的期望太高了。
但既然皇兄给出了这件朝服,就一定是有道理的,更别说连日来的种种见闻,大小姐未来不一定会比先祖晋王立下的功绩小。
至于里面暗藏的意思,是希望大小姐能像晋王一样扶大厦之将倾,还是希望她能在功成之后,如晋王一般急流勇退,这谁敢去深究?
诚王认怂,肯定是不敢的。
“大小姐,橘色不在常用颜色之列,是晋王先祖一时高兴随口说的,所以才显得特殊,其实也就是一件衣服罢了。”
听到身旁传来想要缓和气氛、略显轻松的话语,白芨的眉头反而皱得更紧了。
不常用,说明不是顺便就能做的,颜色要专门找一拨人来调制,这岂是一声罢了就能说过去的?
宋大爷作为老谋深算的皇帝,给出这件衣服不管有没有警告的意思都很正常,不正常的是他为什么会给出来。
最符合逻辑的解释,是他觉得六年前的朝局和当年晋王刚掌权的时候类似,也到了极其危险的地步。
而在这种情况下,机缘巧合弄到两种粮食的自己,就像晋王一样带着希望出现,稳住了可能随时崩盘的局面。
被逼无奈,又饱含期盼的豪赌吗?
啧啧,难怪这人只留了圣旨和东西,宗室礼仪都不让府令教全,原来在这里等着呢。
一想到自己穿着橙色朝服各种招摇过市,等于提前收了对方的报酬,白芨牙都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