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白芨完善各种细节,政令总算定下了实施的具体细则。
也只有在这种时候,胡远志和曹御史两人才能明显感觉到,女王身上独属于女子的细腻心思。
作为男人,他们的视角很明确,想看到的是预期的结果,达到目的最重要。
“王爷,下官明白了,可如此一来,耗费必定不小,朝廷不会轻易同意的。如果不从公库出钱,一般的知县恐怕不敢也不愿意动税银。”
胡远志的问题很实际,任何政令的施行离不开银钱的支持,这是必须提前考虑的问题,一旦朝廷不允许动用公库,各种津贴就断了来源。
曹御史并不知道自己的好贤侄和女王之间的交易,听到他这么说怎么都觉得有点别扭,似乎这样的问题不该由区区一个县令来考虑。
他的目光不断在二人身上来回,无论如何都想不通,最终觉得可能是自己敏感了,便把心思放在眼前的困境上面。
白芨无视曹大人的疑惑,提起杯子呷了一口茶,说道:“胡大人,地方上涉及查抄府邸的案件不多,可充公的田地和庄园有不少,一概贱卖的话,可惜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胡远志当即想到了宁水县衙最近的消息,为修城捐献的那些土地好像正在招佃户……
‘良善之家’这四个字浮现在脑海中,胡大人忍住心中的惊骇,极力克制住想抬头的冲动。
原来王爷早有打算,这些地是以官府的名义,租给这些人种的吗?
“王爷,容下官回去想想。”
“嗯。”
得知解决方案是这个,曹大人张了张嘴,却没有轻易说出反对的话来。
按目前的现状,百姓的田地正以极快的速度流向少数人手中,如果官府也加入囤地的行列,势必会加剧这种情况发生。
可他转过头一想,种官府的地和种大户的地,二者实质上没有区别,佃户的日子过得好与不好,都是要看雇主的良心。
而官员与大户不同,他们只是代管田地,行事可能会有所收敛也可能更加肆无忌惮,其中的好与坏,要等时间去验证。
曹大人是通读史书之人,很清楚立国超过二百年的大兴,内里已经累积了足够多的暗疮,若用前人都试过的方法治病,不过是勉强续命。
二百年这个时间节点,让他不禁想到了强汉,面临差不多的处境,若没有光武中兴,也许刘家的天下,顶多只有二百五十年。
“王爷,朝廷不与民争利这是铁则,您的心意虽好,可有些事情却不得不防。”
自知自己不是经天纬地之才,没有力挽狂澜的能力,这位都察院的副都御史只是给出了提醒,表明不反对的态度。
病入膏肓强用猛药不是明智之法,但大兴与历朝不同,王爷推广的粮食,正在快速恢复病人的身体,这就是底气。
他的这个态度正是白芨想看到的,抄作业不难,要是连题目都看不懂,出题人会崩溃。
大小姐需要一批理智的人站在自己这边,不求他们鼎力支持,至少要在看到效果后知道该怎么审题,怎么去给抄作业的人解释。
“曹大人,本王不是先知,有些事情做过才清楚有没有用。假如其他人证明本王错了,又不是不能改。”
“是。”
尽管见识过很多次,曹御史依旧对王爷的这份清醒和淡定佩服无比,没有丝毫高位者妄自尊大的毛病。
看到硬气的曹叔被折服,胡远志意识到此刻是一个学习的好机会,连忙拿出政务上的问题请教两位大佬。
接下来,敞着门的小厅顿时换了一幅景象,多数时候都是曹大人的冷声冷调,小可怜的唯唯诺诺,以及女王随口插上一嘴就能让屋内寂静的新颖观点。
这场被后世传为美谈的‘临竹午话’,确立了整个江淮未来十年的执政基调,全民学习。
账务要学,官话要学,刺绣要学,农事要学,一切有用的东西都学,还要聘请专业的人员来教。
藏私?
给你官做,让你吃皇粮,按出师人数和教学效果考核。
物产多了贱价?
官府会组织人手,漂洋过海给你卖国外去,不怕你货多,就怕你货次。
大小姐不经意间露出来的霸气和胸有成竹,让两人看到了接下来的美好蓝图,并心驰神往。
而他们也终于明白,从来都不主动出击的王爷,为何有意无意地会针对礼部。
因为礼部掌管天下学业,这些人不可能会接受一个老农拿着锄头上讲台,也不愿拿篾刀的木匠担起‘座师’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