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蕴是需要时间积累的,只过了短短五六年,以白氏为主的前山村从当初的纯农户家族,能有现在的模样已经很不容易了。
但作为外人眼中三位皇子、一位公主的母家,将来要经受的算计和针对,还有各式各样的关注目光,无疑会让白氏成为风暴中心。
宋继兴是帝王,自然以江山延续和稳定为主,这些小事并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或许,有了卫明业的前车之鉴,他心中巴不得白氏完不成转变更进一步,日后在大崽的带领下,安安心心种地过日子。
毕竟,那个别出心裁四处嫁女的计划,在不能拿到台面清算的情况下,到现在都没弄干净。
皇帝的心思,不难懂也不好懂。
白芨亲眼望着老一辈离开,随即视线一一扫过在场的年轻一辈,最终停留在最边缘的白青松身上。
“小弟,陪我走走。”
“诶。”
十五六岁的少年立刻从人群中走出,安安静静地跟在长姐身后往人少的地方走去,嘴角不自觉地浮现出温暖的笑意。
“在想什么?”白芨随手抓了路边的一根枯枝把玩,偏头问了一嘴。
“姐,我想到了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
“哦,你还记得自己呆头鹅的样子?”
听到满是调侃的语气,白青松红着脸争辩了一句,“姐,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嗯。”白芨轻声应和,甩了甩手上的小树枝,专心走路。
自打白苏氏以儿子的名义申请了房屋,彻底搬出山庄之后,白青松就不再单纯是个没长成的男丁,而是一家之主,甚至可以说是三房将来的牌面人物。
村里的氛围看起来再和谐,依旧改变不了白氏分三房,外姓自发抱团,后进族人关系更紧密的现状。
这是时代所限天性所致,白芨也无力改变什么。
当下的平民压根没有多少人权,除开大罪连坐机制,律法本身也不健全,老百姓只能聚在一起取暖,共同抵御外来的危机。
谁都知道分田到户比大锅饭的效率高,但前者必须依托于可兑现的人权和完善的法治,少了这两样,背靠强大的家族才是普通人生存下去的关键。
单打独斗在大兴是不现实的,都不说万一族长疏忽,让一人犯了大错连累全族下狱,单单是旱季为了跟隔壁村子抢水打群架,族人一个都不能少。
而以家族形式在一起生活,小团体的存在就不可避免。
“小弟,你来说说,族人集体学官话有什么用?”白芨突然站住了脚步,又冷不丁地开口。
白青松外出游学近一年,还在文家拜了文老太爷为师,见识远超从前。
抛开读书的天赋,他的脑子也很好使,姐姐没有反对亲娘给自己盖屋子,已经能说明很多东西了。
“姐,普通百姓一辈子也用不到官话,可这不能说官话没用,特定的时候会有奇效,只是一般人接触不到。”
“嗯,还有呢?”
还有?
也就是说,这个方向是对的,姐姐的用意是官话的用途上。
“姐,您的意思是,我们以后会接触许多官面上的人?”
白芨盯着少年看了好一会才缓缓点点头,随后继续迈步前进。
“蜀汉先主为请武侯出山不惜三顾茅庐,期间数次行错路途,后被樵夫歌声所引,方找到正主。
小弟,若你是刘皇叔,身处荒野之外,初听樵夫所唱之词,该作何感想?”
“此地必有大贤。”
白青松几乎没有思考就说出这个结论,因为这个故事经后世无数人探讨,得出的结论很一致。
大家都认为诸葛武侯和姜太公一样,都在稳坐钓鱼台,等待明主上门。
“姐……姐,有什么不对吗?”
可白芨的眼神让少年开始不自信起来,耳朵根都红透了。
“没有不对,但你只把目光局限在了武侯身上,忽略了樵夫。小弟,白氏一族当前只是樵夫,官话代表歌声。”